高中教师的教育故事：焦虑

　　一个高三的学生给我发信息咨询：老师，就我所认识的学长而言，似乎成绩不错的人最后高考成绩都不太理想，到底是高考发挥失常的人多还是高考发挥正常的人多?

　　这个问题其实我没办法回答，因为两种学生都有。发挥失常的学生比比皆是。我没有做过统计。所以我曾经借用过一句网络名言说：潮水没退去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谁在裸泳。

　　曾经有一个我所带的下一届学生跟我聊起这个话题，处于职业敏感和习惯，我就问他们年级有没有牛娃，他说有个学霸，连续三次模拟考试年级第一，对于这样的名校，能考一次第一已经够回忆一阵了，连续考三次，不仅牛而且超级稳定，按道理应该是高枕无忧。我马上开玩笑说，如果我是他班主任，我一定让他故意考砸一次。他不太明白，我也就笑笑。

　　高考成绩出来，我第一个问他们年级学霸的成绩，据说只有三百七十几，这个成绩对于一般的学生而言算是不错了，但是和前面模拟考试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个中原因其实很简单：你的成绩不同，心态就不同，要不然鸡汤里为什么都裹着“放低姿态”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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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上一年高三课间的时候，看到坐第一排的仇静同学头上冒出了几根白发，我跟她开玩笑比谁的白头发多。她很郑重地告诉我说最近头发掉的特别多，洗头的时候都是一把一把的。我嘴上安慰她说理论上每天头发都会掉的，让她不必多虑，其实心里很清楚她是个好强认真刻苦的学生，大把的掉头发其实是内心焦虑和压力带来的一种身体反应。不光是她，很多学生宝贝临近高三了，感觉都会很焦虑。调研统考考完，班上就有文科实验班综合排名第一名的成绩优秀的宝贝竟然第一题字音都选错，他告诉老师只是因为考试时候他紧张。最后高考很遗憾的只是考过一本线二十几分，去了一所理工科学校的文科专业。

　　给我发信息的这个孩子是下一届高三的学生，在自己步入高三的时候来问我这样的问题，实际上他的成绩在年级排名在前十名之列，也就意味着高考应该是北大清华的预备部队，而他却在刚进高三的时候每天忧心忡忡这一点。

　　这样的悲剧其实在每年高考都上演连续剧，绝对比 “还珠格格”“甄嬛”还要狗血冗长。我每次都会在平日里跟学生强调，高考其实更多的是考量心理状态，而非学识。关键在于如何能够坦然发挥自己的真实水平。家长和老师经常说：把每一次练习当考试，把每一次考试当练习。可是当家长和老师每考一次就盯着分数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会把考试当练习 ?平时不淡化考试，高考自然压力就更大。当然，他们还未成年，要做到这点并非易事，这一点更需要老师和家长慢慢的培养。

　　我给他们说我以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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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还记得小时候，每次闲聊谈起未来，谈起关于自己的一切，爸妈都只是很坦然丢下一句话，我们家就在农村。要不就是一句：我家就这个条件。后半句往往都没出口。言下之意就是你想要拥有更好的生活，那只能靠你自己去努力，然后下地认真干活去了。他们只是每天专注于那一亩三分地，不管天气阴雨连绵还是连日干旱，都只是琢磨如何让田地里的收成更好一点，不管是经济上还是生活上。在他们眼里，只要有那块田地就可以活下去，至于其他的既不强求也不会无端的焦虑。尽管那块土地上每年的庄稼收成换来的收入很是微薄，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们一年四季劳作的态度。只问耕耘，不管收获，心如止水。在他们眼里，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尽心尽力了，老天爷和那块地都不会亏待你。事实是就靠那块地也把四个孩子拉扯大，两个孩子读完大学。

　　我进高中那年，就读的那所普通高中在当年的高考被剃光头，那时候没扩招，高考竞争还是很激烈。回忆起来，那三年里，同学眼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焦虑。每天大家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很艰辛，但也很快乐。住校生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洗脸刷牙早锻炼后六点开始上自习，饿着肚子扯着嗓子读一个半小时的语文或者外语，七点半才能吃上早饭。不出声还不行，语文老师和外语老师就在教室转悠，班主任也不时来晃一圈。其他时间就更可想而知。在那样高强度的生活中，偶尔的爱好就是在窗栏杆上贴几张四大天王以及周海媚周慧敏温碧霞等各色港台偶像的图片，或者是就着咸菜吃饭的时候谈谈热映的港剧甚至只能说几个关于恶俗的笑话才打住。三年以后三个班级也都丰收。以文科为例，全县应届生本科上了7个，我们学校也占了2个，成功打了一个翻身仗。(那时候全国才招几十万本科生，高考基本上都是复读生的天下，很多人就是一年考不上两年，两年考不上三年如此循环往复。)

　　做了老师后，经常回头琢磨这段懵懂的生活，琢磨出两个原因。一来是大多数同学父母其实文化程度都不高，也就都干脆一言不发，把孩子全都交付到学校和老师手上，有种望天收的架势。但恰恰是这一点让我们减少了很多压力，无心插柳柳成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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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身边很多家长在孩子上了高中以后，就开始忙碌起来，这种忙碌的背后本身也是一种不够自信的焦虑：四处打听名师的辅导班，关注每一份报纸上的名师解读。殊不知，当家长都开始沉不住气的时候，这种行为本身反过来又会加重孩子的心理负担，只会让他们的焦虑感染的病入膏肓。因为家长的言行都在给孩子施加无形的影响。我以前就专门写过一篇文章讲述高考前的专家骗局(改天找出来推送给诸位)，只是很多家长却无法做到平常心，这种对未知的焦虑和担心做父母的成年人尚且摆脱不了，让那些没成年的孩子情何以堪?其实现在孩子高考压力比以前要小，现在光江苏省一年的本科录取人数差不多就是九十年代初全国的二分之一。家长们文化程度高有时候反而成了最大的牵掣，这让人颇为诧异。

　　其实家长只要做好后勤部长就足够了。学习是孩子自己的事情，到了高三绝大部分孩子都知道开始用功了，这是一个成熟的过程，就放手给他们一点空间，这样他们才可以轻装上阵，才有可能拥有一份平常心。就算有极少数顽固分子，那也是因为家长平日里的放纵懒散惯了，到了高三已经是回天无术。倒不如借高考好好让他反省。因为每个人都会经历一番挫折来积累人生经验，就像恋爱几次才会明了爱情的真谛，就像青春叛逆期和更年期你我都必须经历一样，只是时间早晚，逃不开还不如早点面对。

　　你想过普通的生活，就会遇到普通的挫折。你想过上最好的生活，就一定会遇上最强的伤害。这世界很公平，你想要最好，就一定会给你最痛。能闯过去，你就是赢家，闯不过去，那就乖乖退回去做个普通人吧。

　　当每一个孩子在现实中明白这样的道理后，他的人生就会一帆风顺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在那样封闭的环境和那个年代的因素，大家的心境都很清静，没有太多搅扰心神的东西，不像现在孩子手机电脑之类割舍不掉的依赖瘾。因此大家每天就埋头做题学习上课下课。这一点其实很重要，就是成年人对待工作和生活也一样，有些东西不是短期内就会见到回报，但是只要你认真努力去坚持做一些事情，时间会回馈你幸福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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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莉·海顿在《孤独的孩子》里有一段话说的很好：“人就像风信子，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让他们成长，有时候成长是一件非常沉默的事，就像冰箱里的球茎一样。有时候我们甚至不知道事情正在发生，可那并不代表那些事情就是没有意义的。”很多时候我们很多人其实都只是耐不下心来，太过功利。写一篇稿子就急着要稿费，做几道题目就想下次考试分数高，稍微努力几天就梦想着去好学校，看书只揣摩哪些可能考哪些不可能考等等。这样下去，只会让焦虑层层的叠加。

　　心若在，梦就在。剩下的就是坚持，多想有时候就近乎空想了。不管是您多想还是孩子多想。要知道一切经历都是生命的礼物，不会因为你焦虑与否、你喜欢与否都会冷冰冰的逼着我们接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学着明白它们的意义。因为真正的安全感，来自孩子对自己的信心，是每个阶段性目标的实现;而真正的归属感，在于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对自己命运的把控，因为最大的对手永远都是我们自己。我们要给孩子做一个这样的榜样。

　　我有一个宝贝课代表，高考的时候在本校考试。考前我照例嘱咐他们说我高考三天期间24小时开机，不用介意，随时骚扰，就是担心有人会焦虑。结果半夜电话果然响起。细问之下，匪夷所思：这个课代表晚上睡的正香，她的妈妈竟然焦虑的睡不着醒了，然后想当然认为自己都这么焦虑紧张，自己女儿一定也会很紧张，于是赶紧去拍自己熟睡中的女儿，安慰她别紧张。可怜的娃被搞醒之后，果真紧张的再也睡不着， 人到中年的家长也算是屡经风雨，遇到孩子高考这样的焦虑不淡定，你觉得你是不是能做到呢?别吹牛，到那一刻，你就明白你是不是在裸泳。

　　其实很多家长不明白的是，孩子要远比自己想象的坚强，只是没有给他机会而已。

　　【本文作者： 教育叶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