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温馨散文赏析:老大(2)
铁道两端被拦住了,正轰鸣着,经过一列长长的货车车皮。货车过去时,围栏打开,这才发现对面人群中有“老大”的身影,他也正往回走来。我迎上前,拽住“老大”指了指远处的父亲,父亲好像也看到了我们,怔了一怔,使劲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扭身往回走了,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读书阶段的“老大”,没见过他为作业和考试犯愁过一次。上学跟玩似的轻松。尤以数理化成绩为佳,常常在家辅导我的作业和考试。多半时间只见他在和同学玩耍,打篮球什么的。
赶上下放,怎么就轮上了他,下到了小城乡下七里甸附近的一个村子。从那天起,父母在家开始为他们的长子唉声叹气,感觉他落到了水深火热之中,流放去了“西伯利亚”。
除了叹气,三天两头,父母差我坐公交车或是蹬着自行车去“老大”下放的村子,给他送这送那,记得最清楚每次要带一大包“京纲齐”。每次去“老大”村上看他,心里都酸酸的,苦苦的。他也像是被泡在苦水里,在弟弟面前故意强忍着。
这个期间好像“老大”跟着在文工团乐队的谭虎练起了“黑管”,练的很苦,放假回来每天都在练,也把黑管带去村里练。家里也想让他学上个技艺,能有机会往城里调。
那些日子,“老大”一有时间就拼命在家苦练着,“黑管”像是一根他求生的救命稻草,管子里发出的声音充满着哀怨和惆怅。当然,偶尔,也能听他练上一段“波尔卡”,这也是他向往阳光的心声。
好像没多久,“老大”被调上来了,直接去当了兵。其实家里最想当兵的是我,我却始终没赶上。记得跟父母一道送“老大”当兵,看着他穿上军装,跟一大帮小年轻,上了一辆绿皮卡车开走了,我竟然哭的稀里哗啦的。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母亲眼圈也红红的,父亲瘪瘪的嘴唇使劲抿着,脸色铁青。
当兵毕竟要比下放光彩的多,父母脸上开始有些光泽和红润了。曾经在志愿军文工团唱过女中音的母亲忙家务时,嘴里也会情不自禁哼唱起她们那个年代的老歌来。家里曾经凝固过一阵子的空气,随着“老大”去当兵,一下子舒畅,祥和起来。父亲松开了紧闭的嘴唇和木刻一般严峻的脸庞,连走道的步履也变得轻盈起来。
“老大”当兵之前在家待了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家住的那栋楼,是当年小城为数不多的一栋所谓“高干楼”,楼上下住着的都是小城几位局级干部。左邻住着公安局长家,右舍住着交通局长家,再往左,住着宣传部长一家。起初,家家院子没有隔栏,敞开着,也经常走动,后来,不知什么状况,家家都隔起了竹篱笆。
左邻王家,跟我们家关系走得最近,王家孩子王“建国”,小时候是这栋楼的“大哥”,魁梧的身材,保护神一般,成天领着一拨孩子出出进进。“建国”下面好几个妹妹,“建美”,“建华”,“建慧”。王家和张家大人平时也客客气气的,也来往自如。孩子们更是不分彼此,钻过竹篱笆就窜上了门儿。
烧菜,煮饭缺这缺那了,一声吆喝,一把葱蒜,一瓶酱油,一根黄瓜,从竹篱笆这头或是那头,很快就递来递去。
起初,谁也没觉察到,张家“老大”与王家“三女儿”建华聊得甚欢,而且常常是隔着两头的竹篱笆在聊,一聊能聊上整半天。“老大”是怎么取得了“建华”的欢心,后来怎么又悄悄聊成了对象,两家人都蒙在了鼓里。
直到“老大”当兵前结了婚,两家人还处在恍恍惚惚之中,没缓过神来。
“老大”去浙江一军当的兵,我已经从工厂调到了文工团。一次跟着父亲,谭虎,有为等去了“老大”部队看望他。至今还记得“老大”在军营里精神得很,瘦了,也黑了,感觉腰杆也硬朗了许多。父亲抽着水烟带袋跟他嘱咐了很长一会,又带他进城吃了一顿“大餐”。看得出来,父亲很骄傲,军人之家从此有了接班人,父亲也跟我说了一句;你哥哥这么上进,下面就看你的了。
“老大”当兵,扔下“建华”在家待着,倒是常往我们家跑,跟我们母亲,也是她的母亲唠家常。早一年,家里常常收到“老大”寄给家里的信,寄着寄着,尽顾着往“建华”家里寄“情书”了。父母着急想得到点“老大”的音讯,只有去问隔壁住着的“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