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去远方的散文故事
我常常会怀念那样一段光阴。
那是无谓的年纪,整天疯的像个野孩子,大自然似乎给了我无尽的热情,天地间的自由宽广让我爱得不行,一度让我不能停下自己奔跑的脚步,去漫山遍野的田野中享受一种大美与宁静,母亲说,这丫头长大了,一定野的不得了,一天也不着家,将来准是个呆不住的野丫头,总想走。
那时候浮云悠悠,红日带着乡野的微凉,绿色庄稼漫漫浩浩,长风当歌,又有蛐鸣蝶舞,我如何在家呆得住?我要走。
后来读书中见到一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万里长路有着远意。对少年的心有着致命的吸引。我读时,羡慕之心不断升腾,想要做那奔走天涯的人,看遍世间美景,身上不著牵挂,做女游侠一个,独自一人,古道西风,夕阳西下,走断天涯,那是我的高山厚海,我少年生命所渴慕的。
去远方,让生命呈现一种磅礴开阔的气象。即使在抵达的过程中,会有疼痛,会有别离苦,我相信,美也是定然不同的。少年的心想过这些。
漫长的冬夜,冬雪初至,空气凉薄,呼啸的风吹得电线风中打着口哨。土炕上父母喜爱逗弄我们,便问我长大后要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我就跟我妈说,嫁个开火车的。那是我能想到最厉害的男人,还能带我去远方的男人。
三十多年过去了,恍然一梦的感觉,就觉得小半生怎么会这么快?还没来得及细瞧,光阴已经过了大半截,就像地里的萝卜,初时,青葱白玉之身掩在土里,含羞的很,想让光阴快些走,好早些长大,拔出碧玉翡翠身子,被命定的良人看见所喜悦,被他一唤,马上就用无穷无尽的光阴兑换那一刻的欢喜。
可是就那么一个刹那,一回神,光阴已经剥掉你大半截锦衣,糙陋布衣淋在风雨里了,再看身下,已经没有多少在土里了。
就是这样吧。
我一回头,光阴已经渐逝,成了风中的老苔,带走少年心,少年意。当初要嫁开火车的男人不仅成为少年岁月里的无稽之谈,就连万里路也从未给实现过,我按母亲的痕迹,嫁人,做饭,生娃,然后重复他们的轨迹,盼子望子成器的焦灼中跟随春花老去。想想,真是昏然,那些远去的梦想,成为唯一的代表我年轻过的标签了。
曾经我是那样害怕过母亲和外婆的日子,觉得那简直是扼杀一个女人,活得毫无劲气,被男人管,被生活奴,被日子熬。只有脚下那么一丁点土地可以走,只有头顶上巴掌的天可以临摹。我真是害怕没有远方的人生。寂寞的乡居岁月里,我看见太多人过着没有远方的生活,他们一辈子安于乡土囿于方寸,从笔挺到佝偻的岁月故事淹没在千年不变的烟火里,没人记得,没人说起。尤其女人,少年如姆,带成群弟妹,成年而嫁,生儿育女,老年而栖,洗衣浆被像个老奴,忙忙碌碌中,一生像是院子里的瓜类,从水嫩黄瓜长成苍老的倭瓜,没离开过那片园子。那时,我想,我要怎么办?我要去远方的,我有我的远方啊,我要逃到哪里才可以躲掉这样逼仄幽暗的命运?
我和命运无情的挣扎过,想要改变的决心竖起城旗,迎风猎猎,呼啦作响。于是,刚要长成女孩我便逃离了农家,去外面,去我能去的地方。后来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用父亲的死惩罚我的不安份时,我仍有倔强于心田。十七岁再次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去寻找我的远方,在人世苦楚荆棘里爬行,总源于我少年时想过,我要过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那么多尖锐的利器不能消灭的东西,天雷地火不能轰炸的信念,那么根植于生命的清晰念想,怎么会呢,怎么会在庸常的生活中一点一点消磨没了呢,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消亡,直到有一天想起来时,我已经庸成现在这般摸样,觉得不真实的竟是少年的幻想,人生到最后,苦笑的是当初理想梦想到最后自己承认是幻想,就再也不敢去企及那些过去了。
我已经不再妄想去远方了,把它装进心里,用文字,用我长长不绝绵绵不断的书籍来构建我的远方世界。笑我是个败者吧,生活这个强者,终于让我承认他是个赢家。
那么努力想走出去的乡野,如今我安稳的踏着,不想走了,心没有了脚,便是草,长在大地上,窝在那里再长出一簇簇贴地的生命。
朋友打电话来说,寻那,走呀,去远方,世界那么大,咱们去看看。青山巍峨,草木苍苍,我们御风而行,去观辽阔苍茫。我哼哈,算啦算啦。儿子老子票子日子挂了我一身,我已经俗气的在江湖里打滚,陷身在物欲汹涌的俗世里,祈求安身立命之片城,再无清心去远方了。
我认了,服了,把远方留在我心。
如今我有小村、土鸡、泥巴路、土豆花。还有那些清凉远意的文字,每次看过那些我写过的字,平淡也好、精美也罢,不求形于外,那里面的内核便是我渴望远方的心意,我在文字里山高水远,远涉一城又一城,城城繁华艳如花,我便知晓世界有一扇门在向我敞开着,我有感激的轻泣,世界终究还是给我留了一条路去走,每每想起,内心山川静穆,庄严温柔,心里有活水流过,流向远方,空明、悠远。我循着那些长长短短的文字,在我书写的每一篇字里,扬帆起航,跋山涉水,做着浮云游子,抵达星辰大海,去了双足无法到达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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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宋千寻
公众号:千寻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