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随笔：疼痛的等级

　　学习啦：最痛的时候就是心灵受伤的等级，心灵上的疼痛比肉体上的疼痛更令人痛苦，下面我们一起看看这篇《疼痛的等级》。

　　当我坐在电脑前，在键盘上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完好的身体依然像被掏空，虚脱的心时常被恶梦的阴影见缝插针的撞击，无法着陆这平常的日子。似乎一切都推倒重来，要在废墟上重建，茫然无措的心空里飘浮着失去头绪的力不从心。妻子缠着纱布，打着绷带，痛苦不堪的呻吟，惨白压抑的病房，带着血腥的消毒水的气味构成了我的神思主体，占据了漫长的白天和黑夜。

　　褪尽芳菲的四月，尾梢在一抹浓荫里翘首，太多的生活畅想要在五月激情的初夏绽放。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生活范围，一方斗室锁住了足迹，锁住了三百六十五天，但我们一样有平常人的梦想，有诗和远方。我无数次怔怔地打量妻子日渐苍老的容颜，洞穿她的内心，她的每一条皱纹都浓缩了一个家庭流经岁月的艰辛与温情，她的每一个即便是无意识的言行，都贯穿了一个妻子和母亲对家的细腻和缜密情感。因之机巧，保险公司回馈一个五月初出国旅游的指标，不要钱，就一周时间，妻子不为所动。我游说鼓惑，儿子儿媳支持，这才勉强答应。直到护照办下来，开通手机国际长途，准备工作紧锣密鼓我才相信。妻子心灵的根须盘根错节在家庭的日子深处，她心里装下的任何事情都呈现着做家务般的有条不紊。她少之又少的出行，总要比别人多出许多携带累赘，床单，毛巾，牙刷甚至卫生纸都要自带，时时保持着家里一样的整洁方便和排他性。

　　也许等待越长久，期盼越迫切，意外来得越快，对身心的摧毁力也越强。29日中午12时，在这个诸事不宜的节点，灾难瞬间精准打击。随着"轰隆”一声，我的世界分崩离析，碎片飞扬。一缕青烟飘过，两辆车撕咬在一起，面目狰狞。妻子满脸血迹，右手紧握受伤的左臂，动弹不得。那一刻，我的灵魂震出了七窍，它带走了我的言语与思维，我呆呆的看着痛苦中的妻子不知所措，全然如一个突然受到惊吓的孩子，六神无主，万般无助。

　　一场像经过精心演练的生死救援迅即展开，紧急电话以几何积数在有限的时间里遍布每一个网点，亲友们各自奔走在每一个要岗。两家医院的120相向呼啸，中途对接。至今我不知道哪些人第一时间随同120到了医院，哪些人为我交了两家医院的急诊费用。鲜花送到了枕边，问候送到了床前，来自澳洲的镇痛药送到了嘴里。就是今夜我在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也是好友在病房通宵达旦的陪护。一拨一拨前来探视的亲友，一个一个关心的电话，三番五次。我不禁扪心自问，我有何恩何福，何德何能，值得大家如此器重，如此关心。30号中午，我准备去吃饭，在电梯口看到一条微信，是一个叫Frank的“海龟”朋友发来的，说他马上到了医院。我折回病房，等来了手捧鲜花的Frank，便留他吃饭，本来执意不肯的他突然同意了。我们随意选了个便民餐馆，边吃边聊。他说他的确是吃过了，看着我憔悴的样子，理解我的心情，想陪我吃点。我们就着这次意外展开话题，谈到人生的艰难与不测，谈到他在海外打拼的艰辛与孤寞，谈到为什么要感恩家人，感恩家乡，感恩祖国的真情感悟。说着说着，我和这个成功商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才默默地拿纸巾拭擦眼角的泪水。这是共鸣的泪水，是感动的泪水，是疼痛的泪水。

　　诊断总是冰冷而残酷的，却现实得无法逃避：左臂肱骨骨折，左手手腕脱臼，鼻梁骨骨折，左眼球视网膜充血，上唇撕裂，面部擦伤。病床上的妻子面目全非，痛不欲生。氧气瓶像一壶沸水分秒必争的吐着泡沫，妻子像在与死神你争我夺，我却爱莫能助。床头“祝您早日康复”的话苍白无力，几个小时前还好端端的，怎么需要祝福，需要康复呢。绷带外面，露着五个手指头，它们曾经也纤纤如玉，饱满丰润，陪同我走过二十多个春秋后，它们虽然不再白皙，有了皱褶，但依然灵巧如初。可如今，它们却肿得像胡萝卜，淤塞着铅块的滞重，传递不了我的抚摸。这手曾经为我做饭烧菜，洗衣浆被，这手曾经洗澡为我拿衣，出门为我换鞋，这手是风雪里的小雨伞，烈日下的遮阳帽。这手长在我的身体之外，长在家庭的中心，打理着一日三餐的繁琐，拂拭着生活里的每一丝杂乱。可如今，我亲手斩断了它，让它血肉模糊，疼痛难忍。

　　手术室的门像一张血盆大口徐徐张开，又徐徐合上，迅速吞并了妻子。这张口深不可测，舞蹈着天使与魔鬼，它吐出了一些生命，也吃掉了一些生命。我做梦一样把妻子推上了这条生命线，我嘱咐她要坚强，可自己的眼泪不再坚强。我把这只属于自己的手，自己的左臂右膀，送到了这个生与死的关口，送到了这个没有阳光的地方。

　　病房的墙壁上有一张疼痛解析图，医学上根据肌体疼痛的表现，把疼痛分为十个等级。医学其实是片面的，孤立的，残缺的，它忽视了肌体与心理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单一的追求肌体的疼痛疗效。如果你的疼痛与我有关，如果疼痛来自内心深处的感动，惭愧，懊悔，这个疼痛就是无法界定相应等级的暗伤。当然，我愿意在等级之外的遥远里，接受伤口的撕裂，接受心灵的煎熬。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过去，我的幸福与你有关，而今，你的疼痛与我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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