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次高考的随笔：一个人的逃亡(2)

　　班长考上了南方一个城市的大专，王娟也考上了一个本省的高中专，而她，再一次高考失利。这一次，她只好逃回家中，昏天黑地汗水淋漓，没有知觉的农活暂时麻木了她的神经。

　　“这女子命不行，遇到外糟心事，大学也没考上，可怜滴。”村道里这种指点算好听的，“这以后估计嫁出去都难，听说当年是学校旁边工厂一个职工干的事，一麻黑就藏到厕所，拿个了麻醉针管……”她走到哪里，似乎哪里少不了这种闲言碎语，干脆待家里。

　　“她妈，你看晓娜这娃就没有上大学的命，要不就算了，安安分分在家种地，过两年找个好女婿嫁了，日子还是要过的。”爸妈在房里小声说着话，“还让不让人睡了。”她大吼一声，冲进去，“我还要补习，我不要呆在农村，不让我补我就不活了。”她摔门而去，这样的日子她才不要过。

　　她再次走进学校，宿舍是大通铺，一个教室大的厦子房。黄土地面还算平整，木头架子上下两层，她占了一个靠墙的位置。每天还是从家里带馒头，为了防老鼠吃，她们都把馍袋子挂在上一层床板的下边。有时晚上掰两口吃忘了挂，第二天有人的馍袋子有了黑色的老鼠屎。

　　她的瞌睡不知怎么就多了起来，每天十二点多睡觉了，似乎睡早了就不算不勤奋自己都有负罪感。第二天七点半了还起不来，早上第三节中了邪似的必得睡上一觉才行。脑袋什么时候都沉沉的木木的，那些数学英语也面目可憎起来。过了一学期，她的成绩并没有什么起色，她一天天熬煎起来，于是，便失眠了。

　　睡不着觉的滋味真不好受，不管是闭眼睁眼，脑子里翻江倒海。有时眼睁睁看着窗外黑黢黢的树叶，听那细碎的风声，过了两点才迷糊一阵。开始还撑得住，白天精神些，一周过去头皮开始发麻，脑仁摇摇都发疼。买了几盒脑心舒吃完，似乎好了点，一停药，又失眠，干脆就一直吃了。

　　预考结束后，父亲把她接回了家，她以两分之差失去了参加高考的机会。父亲来时，她正声嘶力竭地坐在宿舍地上嚎。眼睛红赤，眼泪跟土混在一起，冲出一道浅浅的印痕。

　　“爸，为啥我三年都考不上，我咋就考不上啊!我跟人家一样——”晓娜呼哧喘了一下，“一样么明么黑下苦，咋就成了这了。”

　　她说到伤心处，歇斯底里起来，“考个锤子，你婆我再也不考了，一天吃不好睡不着，这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迅速起身，抱起一床被子就往门外跑，力气大得出奇，父亲和同学竟拦将不住，在后边赶紧追。等追到女厕所，她已将一床被子塞到了茅坑里。她疯了似的掏出兜里的十块一块，撕成碎渣，也一并扔到里边。她又抽出一张五块的，眼睛顿时放出光亮，抓住宝贝似的大笑，举到爸跟前，“爸，录取通知书到了，陕师大的，你看你看，明个报到呢，哈哈……”她爸一脸无奈，赶紧抓住她的胳膊往回走。“爸，我要上大学，咱明就去，好不好……”

　　父女两渐渐远去，另一个茅坑里，是她的电壶。破碎的内胆照着太阳光，刺目地闪耀，也刺目地露着些尖利的茬口。

　　她无处可逃，同样没有选择猝不及防地，她逃到了混沌的世界。

　　本文作者：权红阁(微信公众号：三贤文苑)

　　本文为原创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