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的随笔文章:老张走了(2)
第二天,在楼下看到他推着自行车,车篓里放着一个空的康师傅饮料瓶。问干啥呢?他说去小卖部打点油。
过了一会,我下楼去喊贪玩不知归的孩子回家吃饭,老张骑车回来了。
油打了没?
没有。
店里缺货了?
呵呵,今天色拉又涨了一毛。变成六块三了!
那也得要吃呵。
钱带得不够,还差一毛。老板娘说少一分都不卖。
他说的那个老板娘我知道,那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娘们,我曾亲眼看见她给街道居委会主任免费送了一个精致保温杯,那主任不过只买了她一小箱牛奶。
当日子跌入了腊月,春节马上到了,一场无休止的大雪挡住了许多人回家的路,从电视上看到火车站黑压压地滞留着许多人。
老张没有买上火车票,回老家的计划就泡了汤。听说他老婆因为过年费的事情跟他闹矛盾,提前回去了。初秋老张好歹在一家大商场找了份清洁工的活儿,工资低,干到年关,老张手头也没有什么余钱,他也不想再干了。
妻子说老张那家里的好像闹着要单独过活。我说,分开过,那孩子怎么办?妻子说,没听说他们有孩子。
大年初一那天,天放了晴,阳光如在牛乳中洗过一般,清冽无比。我让妻子多炒了两个荤菜,把老张请来,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国花杜康。
我因为慢性咽喉炎又犯了,便以茶代酒。
我给老张倒了一杯酒,老张端起和我碰杯嘬了一口,然后啧了一声,好酒!一仰脖子喝了个余沥不滴。
接着我又给老张倒了一杯,他端起来又是一仰脖子喝了个余沥不滴。我不懂瘾君子如何嗜烟,酒君子如何贪杯,不由得想起酒醉容易出事,前不久一个熟人就因为喝酒引发了心脏病,没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我劝老张说,如果不胜酒力,就不要勉强。老张说,这酒真不错。妻子劝老张喝慢点,多吃菜。
老张喝得酒酣耳热时,叽叽咕咕地说起他以前的一些事情,比如他年轻时曾参加学区文艺比赛,得了头等奖,他的结发妻子难产,连双胞胎儿女也一起给带走了!他连连叹息,说他这一辈子倒的是八辈子霉。
我不知怎么劝他才好,妻子说,张师傅就不要说那些过去的事情了,多吃菜,多吃菜。
饭后,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我说好长时间没听你吹笛子了。妻子说,张师傅就给我们吹一下吧。
老张站起身回自己的租居屋,拿来了笛子。我说去楼顶上吹吧。老张点了一下头。妻子和孩子也跟了过来。
雪后的空气十分清新,面对初升的太阳,感觉眼前一切如洗濯了一般洁净,透过高楼的缝隙,看见龙门山上白雪皑皑,耸起的山头像戴了一顶白帽子,琵琶峰上坐着一位蔼然的老人,当是白居易。
老张吹了一首《北风吹》,接着又吹了一首《家和万事兴》,吹着吹着两眼不由得湿润了。妻子见状说,张师傅吹着也累,回我们屋里歇歇吧,吃点瓜子,喝点茶水呃。
过了几天,老张还是收拾行李卷,买票回乡了。走之前,将他的笛子送给我,说留个纪念。我说你以后就不来了么?他说不打算出来了,外面没法混。
由于带毕业班,学校让毕业班提前开学,我忙于应试教学,也没顾得上跟老张联系,只是不时地想起他那悦耳的笛音。
一眨眼到了五月,小区的紫藤花开得正盛,惊闻四川汶川发生大地震,惨不忍睹。我猛地想起老张,心颤抖了一下,他家就在北川!把手机翻了一遍,找到老张的号码,抖索索地打过去,停机。
那天,我站在帽儿楼的楼顶,呆看着如血的残阳,耳畔隐约响起那宛转凄清的笛音,禁不住落泪。想起老张走之前,特地将笛子送我,难道真是诀别?
作者简介
苏虽军,1985年三门峡市豫西师范学校毕业(原洛阳地区师范),现居洛阳。好舞文弄墨,写有小说、散文、诗歌等各类文学作品。1989年《又见炊烟》等三首诗发表于《人民文学》(函授版),1995年鲁迅文学院发展部和普及部联合举办文学作品大奖赛,有诗歌获得二等奖(一等奖未设)。之后停笔。2007年散文《告别泥泞》在(洛阳市牡丹杂志社、中国经济网等多家联合举办的)“新农村文学作品征文活动”中获得散文奖(后收入作品集《河洛田园又春风》),另有诗歌发表于《牡丹》和《洛阳晚报》等报刊杂志。
作者:苏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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