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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灵异小故事

淑贤分享

  你喜欢看鬼故事吗?喜欢刺激的人可能都喜欢看一些恐怖的灵异故事,下面就是学习啦小编给大家整理的恐怖灵异小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恐怖灵异小故事篇1:鬼壑呼声

  一、怪坡·蟒蛇

  在长白山之顶,有一片湖泊叫白头山天池。当热衷探险的赵锋置身池边时,心头顿生人在仙境的美妙感觉。惟一遗憾的是,瞪大眼球守了一整夜,却没看到民间盛传的神秘湖怪。

  天池怪兽,也许只是个为吸引游客而杜撰出来的噱头罢了。想着,赵锋打好登山包,手拎相机又拐上了一条陡峭山道,准备爬一爬长白山的侧峰。可走着走着,赵锋走出了蹊跷!

  明明是奔往山顶的,可不过半小时光景,人居然走进了深谷,闯进了密林!

  正纳闷间,就听一阵瘆人的“咝咝”声在脑袋上方骤然响起!

  听动静,是蛇!赵锋倒吸口凉气,忙回手伸向登山包。包里有强力杀虫剂。取在手中,壮胆仰头一看,妈呀,盘绕在头顶松枝上的是一条四米多长的大蟒!大蟒正昂首吐信,游弋靠近!

  “滚!我喷死你!”赵锋冲着蟒蛇一通狂喷后,自个儿拔腿先滚了。不想绊上该死的野藤,身子一趔趄,结结实实地摔了出去。

  这回算完蛋了!赵锋暗暗叫苦,索性眼睛一闭,把自己这一百多斤交给了大蟒!

  然而,蟒蛇并未扑来。赵锋愣愣地睁眼一看,没瞅到蛇,却瞅到一个脸膛黝黑的中年男子。男子手握一把尺长的镰刀,背只装满矿泉水瓶的竹筐。

  是个捡破烂的。赵锋爬起,惊问:“大蟒呢?”

  “跑了。”中年男子挥挥镰刀,不冷不热地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赵锋回道:“我从天池下来,迷路了。”

  “跟我走吧。林子里不光有蛇,还有黑瞎子和灰狼。”男子说完,迈步走向松林深处。说来也怪,看似密密匝匝的松林,在男子的带领下竟然三转两转就走出去了,远远近近一下子出现了数十座高高矮矮的房舍。

  “大哥,这是个村子吧?叫什么名?”赵锋追上男子问。男子淡淡地说:“幽魂谷。”

  赵锋不由打了个冷战。山上叫天池,美若仙境,山下怎么叫幽魂谷,听着就让人汗毛发炸!可不等赵锋再问,男子又指着远处的羊肠山道说:“你顺着那条路走,天黑前能找到公路。记住,今后不要再到这儿来!”

  赵锋又问:“为什么?”

  “幽魂谷,亡魂多。不想死就快点离开!”男子的口气里忽地多了一丝寒意!

  二、黑犬·鬼壑

  赵锋不相信世上有鬼,自然不怕鬼。回头瞄到中年男人走远,便拐弯去了村子。没看到湖怪,能拍一组原生态的山乡风景,也算不枉此行。

  进了村,赵锋走向一栋木屋,想问一下这儿是否真叫幽魂谷。这时,一个年轻女孩走来。女孩长得很是清秀,宛如一朵清晨含露的幽谷野花。

  “你好,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打量他一番,态度并不比那个男子好哪儿去:“幽魂谷。怕吗?”

  就算真有孤魂野鬼,你一个女孩都不怕,我怕啥?赵锋笑笑,正要继续搭茬,女孩又开口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不会是巧合吧?那个男子也是这么问的。赵锋四下扫一圈,拿出相机实话实说:“探险,拍照。要不要我给你拍几张?”话音未落,女孩突然板脸下了逐客令:“我不喜欢拍照。请走吧。”

  “我没别的意思。哦,对了,你知道网络吧?没准儿我能帮你。”赵锋说。他是好意。方才,他探头看到屋内家具破败,连台电视都没有。让一个靓丽女孩守着破屋过日子,难免有些于心不忍。他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是做网络推手的,好好策划一下,“仙境妹妹”必将横空出世。可一说出这个想法,女孩便冷笑道:“阿黑,送客!”

  阿黑不是人,是一条壮若牛犊的黑毛大狗!只见阿黑“霍”地从屋内蹿出,龇牙咧嘴扑来。赵锋大惊,回身急逃。阿黑吠叫着,足足追出了三里地才停下。

  “都说山里人朴实憨厚,待人热情,怎么我遇到的全是另类?”摆脱阿黑,赵锋一屁股跌坐在地,呼呼大喘。尚不等歇息过来,耳鼓里忽地撞进一个女子的悲切呼声:“来啊,来啊——”

  起风了。幽谷里阴风飕飕,吹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赵锋强稳心神细听,很快断定那骇人的呼声是顺风传来的。起初,是含含糊糊的“来啊,来啊”,到后来竟变成了狂躁的“来啊,来啊”呼声入耳,令人毛骨悚然!

  这儿叫幽魂谷,难不成真有冤魂凶鬼?惴惴地思忖片刻,赵锋决定探个究竟。循声前行,走了大约二百米,一道黑黢黢的深壑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深壑大约在三米宽,两侧石壁陡直,极为平滑,呼声就发自里面。赵锋抓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下去,想探探底。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声。更恐怖的是,此时,女子的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厮打声、哀号声!

  “你怎么还没走?”蓦地,脑后响起了阴冷的询问声。

  赵锋冷不丁地一哆嗦,一回头便看到了六只眼睛正凶凶地盯着他。不知何时,中年男子和那个年轻女孩已带着阿黑站在了身后。看样子,他们是一对父女。

  赵锋退后半步,说:“我听到有人在喊——”

  “这是条鬼壑。”中年男子硬梆梆地打断了他,“是鬼在招呼你,你是不是想下去陪它们?!”

  三、野兽·美女

  还真让男子说对了,赵锋的确动了探访鬼壑的念头。

  看看天色已晚,赵锋决定先回村子,次日再行动。在村口,碰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老人说:“鬼壑无底,里面聚集着数不清的恶鬼厉鬼红毛鬼。”赵锋笑了:“红毛鬼是欧洲鬼,怎么会到这地界?”老人神色一凛:“当然有红毛鬼!那是大清宣统年间,十几个红毛鬼从山那边摸进来,烧杀抢劫,无恶不作。要不是一个鄂伦春族的女巫将他们收入鬼壑,唉,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那个女巫是不是招呼‘来啊来啊’的女人?”赵锋追问。这时,中年男子开口了:“你要不想被鬼抓走,就跟我走!”

  被鬼抓走?哼,我还要抓鬼呢!赵锋心下嘀咕。第二天天刚亮,他就悄悄离开木屋去了鬼壑。此时的鬼壑毫无声响,死寂一片。

  这一夜,赵锋想得非常透彻。他要让偏僻落后的幽魂谷发达起来,让每一个村民都感激他。这并非异想天开。此地距白头山天池仅有一小时脚程,天池能靠一头难辨真假的怪兽名扬天下,这儿有怪坡,有鬼壑,也足以吊起游客的胃口。不用开饭店旅店,单出租棉衣就能赚个盆满钵溢。而做到这一切只需动动手指——在各大论坛来一通图片轰炸,准能引起轰动效应!

  带上相机,固定好绳索,赵锋深吸口气,顺着陡壁缓缓下滑。每下50米,赵锋便停下来按动一番快门。当第四次停下时,鬼壑内依旧静寂无声。也许鬼魂们还没起床吧?赵锋自我解嘲,又举起相机。蓦地,取景框里出现了一张无比丑陋的脸孔!

  “啊——”

  赵锋吓得手一抖,触动了快门。闪光灯暴亮,只见那张脸也张开海碗大嘴,“嗷”的一声大叫,随即腾空跃起逃之夭夭。

  奶奶的,是只猴子!

  赵锋长舒口气,落向一块探出峭壁的山岩。可刚刚站稳,就听身后响起了一阵细碎的沙沙声!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到了脖颈上!

  气息温热,可感觉恐怖!因为这是在200多米深的山涧缝隙内!愣怔半晌,赵锋一咬牙,猛地回转身,想看清是啥野兽来到了眼前。蟒蛇是冷血动物,如果有鬼,喘息也是冰冷的,惟有野兽,才会有热热的呼吸!

  赵锋看清了,不是野兽,是美女!是那个住在木屋里的女孩。

  女孩问:“你不怕鬼?”虚惊一场,赵锋没好气地说:“人比鬼更可怕!”

  女孩又问:“你为什么非要下鬼壑?”赵锋说:“我要证明给你们看,世上并无鬼神。”

  “可你刚才说,人比鬼可怕——”

  话音未落,女孩发疯了!她一手攀绳,一手飞快地抽出别在腰间的镰刀,恶狠狠削来!镰刀锋利无比,削断脖子跟割猪草一样容易!赵锋顿时魂飞魄散,急速低头。白光闪过,脑袋保住了,可绳索被斩断!赵锋一脚踏空,跌落壑底。几乎在身子坠地的同时,昨日听到的悲切呼唤刹那间灌满了耳朵:“来啊,来啊——”

  是女鬼在叫!昏过去的那一刻,赵锋看见了满地白骨……

  四、亡灵·砂岩

  赵锋并没有死。女孩挥起镰刀砍来,要削的不是他的脑袋,是一条蟒蛇。赵锋探底鬼壑,惊扰了蟒蛇。就在蟒蛇发动攻击的瞬间,年轻女孩及时出手,救了他的命。这一幕,赵锋在昏迷前已经想清楚。因为,一条无头大蟒随后砸在了他的身旁。

  当天晚上,赵锋醒了。醒来时正躺在医院里。第二天回到家,电脑前坐定,一打开登山包,一块布满孔洞的暗褐色石头便映入了眼帘。

  这种石头,学名叫石英砂岩。他们送我石头干什么?赵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便放在案头,又拿出相机,准备整理照片,发到网上。可令人恼火的是,连接起相机和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是那个女孩,而图片全不见了!

  女孩笑盈盈地打招呼:“嗨,你还好吧?”

  好个屁,这一趟天池算白走了!赵锋嘟囔着往下看。女孩认真起来,接着说:“你还记得女巫的故事吧?那不是传说,是真事,那个女巫就是我父亲的奶奶。长得很美,可为了除掉红毛鬼,她把他们引到伪装成平地的鬼壑前,并和他们同归于尽。我和父亲是幽魂谷最后的鄂伦春人。我们不想外人再去打扰老人的亡灵。如果只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删掉你拍的资料,是不是有些自私?”

  是自私!赵锋刚给出肯定的答案,便见画面上出现了高高的天池。而镜头一转,赵锋震惊了。天池下的山坳里,触目所及全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各色的塑料袋、食品袋、矿泉水瓶,还有废弃的帐篷、鸟兽的白骨……那是中年男子收集的,能装几火车皮!

  女孩和父亲是鄂伦春人,他们的族民敬畏自然,敬畏鬼神,如果幽魂谷游人如织,用不了几年,那儿也将遭受破坏,遍地狼藉,再无神秘可言。可没弄清鬼壑内女鬼呼声之谜,终是个遗憾。正想着,一阵风倏地钻进窗户,那块石英砂岩突然发出了呜呜的声响。细细听去,像极了女人的呼喊:“来啊,来啊——”

  恐怖灵异小故事篇2:纸人

  那个司机没有脸。他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像孝服。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身体微微朝前倾着,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几乎贴在了车窗上,死死盯着潘萄……

  潘萄在饭馆打工,她洗了一天盘子,累得腰酸腿痛,一进门就躺在床上了。

  天沉沉地黑下来,她懒得去开灯。

  楼下传来打麻将的喧哗。这里是郊区,潘萄租的农民的房子,两层小土楼,楼下住着几个房客。天一黑,他们就聚在一起打麻将,很吵。楼上只住着潘萄一个人。

  实在吵得慌,她坐起来,想到外面走一走。

  她打开门,一下傻住了──外面黑糊糊的,出现了一个纸糊的小轿车,里面有个纸人,脸上是空白的,没有画五官,好像在定定地看着潘萄,呈现着纸的表情。

  这是谁放的呢?潘萄不敢出去了,退回来躺在床上,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这一夜,潘萄一直在做梦,满世界都是急刹车的声音。

  早晨,她上班去,门口的纸车纸人已经不见了。

  潘萄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虽然家里穷得叮当响,潘萄却很要强,在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她报考一所金融中等专科学校,竟然没考上。

  当时,她万念俱灰,下决心不再考了。落榜后的第三天,她就来到市里打工。她换过几次工作,干的都是下等活──宾馆清洁工,街头广告员,甚至当过保姆。

  潘萄非常羡慕高中的一个同桌,她叫张浅,长得跟潘萄有点像,甚至有人说她俩是双胞胎。可是,她俩的命运却截然不同。当年,两个人一同报考那所中等金融专科学校,尽管张浅的学习成绩远远比不上潘萄,可是,她却考上了,现在人家在市里一家银行做职员。

  潘萄做过一个梦,梦见她也成了银行的职员,端端正正地坐在柜台里办公,窗明几净,阳光明媚……

  实际上,潘萄长得比张浅还要漂亮些。她一直很传统地珍爱着自己,从来不乱交男朋友。她在等待着梦中的白马王子。可是,她的年龄越来越大,转眼就二十七了,别说白马王子了,连王子的马夫都没有出现过。她变得越来越封闭,不愿和任何人交谈、交流、交往。

  这一天,潘萄下班之后,楼下又开始打麻将了。实在太吵了,她就走出来,一个人在门前的公路上溜达。

  背后好像有汽车的引擎声。

  潘萄回头看了看,夜路漆黑,没有车。

  她继续朝前走,考虑自己的命运。走出了一段路,她又听见了背后那鬼祟的汽车声。她忽然想起了一周前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的纸车和纸人。

  她没有回头,把脚步放轻,竖起耳朵听后面──好像有一辆车,它关闭了所有的灯,在黑暗中悄悄跟着她。为了和她保持距离,它开得像蜗牛一样慢。潘萄甚至想象出,开车人的一只脚板颤颤地踩在油门上,把发动机的声音控制在最小,极为老练……也许是颠簸的缘故,那只脚板偶尔踩重了一下。

  她猛地甩过头去。

  黑糊糊的路上,什么也没有。

  冷风吹过来,潘萄抖了一下,裹紧了外衣。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公路旁站着很多人,仔细看了看,那是一些横七竖八的墓碑,这是什么地方啊!

  她刚要转身离开,背后那虚虚的引擎声突然变得真实了。

  她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辆白色的轿车!它没有开大灯,只是驾驶室里面亮着灯,亮亮的,在无边的黑暗中极其恐怖。更恐怖的是,那个司机没有脸。他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像孝服。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身体微微朝前倾着,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几乎贴在了车窗上,死死盯着潘萄……

  潘萄在被撞飞的一刹那,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辆车是来索命的。

  几个小时后,潘萄醒过来了。

  她躺在医院里,一个医生坐在她的身边,他见潘萄醒了,露出干净的牙笑了:“姑娘,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该走这条路……”

  潘萄说:“有人想杀我。”

  那个医生问:“谁想杀你?”

  潘萄说:“……那个人没有脸。”

  医生收了笑容,怪怪地看着她。

  潘萄说:“我没疯,那个人真的没有脸。”

  潘萄是被一个农民救了。

  那辆肇事的车一直没抓到。

  潘萄不知道车号,她甚至连车型都说不清。

  她向警方提供的司机相貌特征几乎毫无用处。警察总不能发这样一个通缉令:故意杀人犯,男,穿白色衣服,没有五官……

  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没有夺去潘萄的命,也没有使她残废,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她坚信,撞她的车和那个纸糊的车有某种诡秘的联系。连续几天,她一直都在做噩梦,梦见那个纸车对她穷追不舍。那个纸人要把她轧成纸人。

  出院之后,她找到了一个转移精力的好办法──上网。

  开始,她并不聊天,只是看。

  一天,有个男人在网上对一群女人吹牛,说他要投资一个孕妇服装厂什么的。最后,他说:“我未来五年的计划是赚来一百万!”一个叫“我不想说”的人,也是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里他实在忍不住,说:“我未来五年的计划是花掉一百万。”

  潘萄一下就笑出来。

  在网上聊天,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愚钝和机智来。就这样,“我不想说”成了潘萄第一个网友。

  这天,潘萄刚刚吃过晚饭,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她接起来,问:“哪位?”

  话筒里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声:“我不想说。”

  是他!潘萄一下就紧张起来。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对方笑了笑,说:“我有108种方法得到你的电话号。我用的是第4种。”

  和他聊天是一种享受,潘萄拿着电话笑个不停。她第一次笑得这样幸福。

  “我不想说”本名叫伞问。最后,伞问说:“咱们见见吧! ”

  潘萄一时不知该拒绝,还是该答应:“你在哪儿?”

  他大大方方地说:“家里。你到我这儿来喝茶吧,很安静。”

  潘萄想了想,说:“……我们到哪个酒吧不好吗?”

  伞问说:“我从来不去那些地方。”

  潘萄说:“你家在什么地方?”

  伞问说:“在北郊。我可以开车去接你。”

  潘萄说:“真巧,我也在北郊。你说说怎么走吧。”

  伞问说:“出了城之后,会路过一个叫高坡的地方,那儿有一个别墅区……”

  潘萄说:“太远了。”

  他并不坚持:“那好吧,哪天我再约你。”

  从此,潘萄的心开始浮躁起来。

  她听得出来,他好像是一个有钱人。但是,这对潘萄来说并不重要,她需要的只是一份认真的感情。

  可是,他再没有打电话过来。

  寂寞的潘萄拿起手机,几次想给他打个电话,最后都放弃了。

  这天,潘萄下班早一些,天还没有黑。

  楼下几个房客的麻将大战已经急不可待地开始了。

  她忽然想,为什么不去那个伞问住的地方看看呢。于是,她骑上自行车,从四号公路朝北去了。

  这条公路正是她上次遭遇车祸的公路。两旁只有荒草,没见到住宅区。

  潘萄心里越来越忐忑,可又有点不甘心,咬咬牙继续朝前走。

  可是,走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看见什么别墅,倒是看见了那七倒八歪的坟墓──就是在这里,她被撞飞了!

  她的心猛跳起来,掉转自行车,慌忙返回。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伞问也许正是那个没有五官的司机。此时,说不准他躲在哪棵树后,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的背影,呈现着纸的表情……

  回到房子里,潘萄趴在床上,眼泪流出来了。她觉得,伞问戏弄了她的信任。

  一天黄昏,伞问的电话又来了。

  “最近怎么样?”他像没事一样问。

  潘萄有些气恼,她气咻咻地说:“你怎么又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坟地太寂寞了?”

  伞问问:“你怎么了?”

  潘萄说:“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一片坟地!你什么意思?”

  伞问想了想,笑了:“你搞错了。我住的地方叫大高坡,你说的那个地方叫小高坡,小高坡离我这儿还有三里路呢。”

  潘萄的语气缓和下来:“噢,对不起,我没有问清楚……”

  他带着歉意说:“不,是我没有说清楚。”

  停了停他又说:“最近你一直没上网?”

  潘萄说:“我以为你欺骗了我。”

  伞问说:“因为在网上看不到你,我也就不上了。”接着,他压低声音说,“其实我到网上……就是为了找你。”

  这句话一下就把潘萄感动了。

  爱情好像来了,潘萄的心很乱,她多希望有人给她出出主意啊,可是,在这个城市里,她没有一个朋友。

  她甚至想给张浅打个电话。

  潘萄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尽管她也知道张浅在哪家银行工作,但是,由于地位的差别,她从来没跟张浅联系过。只有一次,她正巧路过张浅工作的银行,心血来潮,走了进去,想看看她。

  她刚刚走进那家银行的玻璃门,就感到有点不对头──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包括门口的两盆仙人掌,包括墙上的电子汇率牌、储蓄宣传画、长椅、饮水机,还有走来走去的那个眉心长着痦子的保安……

  她以前从没有来过,多奇怪。

  她东看看西看看,忽然想起来,她做过一次梦,在梦中她工作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个保安走上前来,问:“小姐,请问你办理什么业务?”

  潘萄说:“我找个人──张浅在吗?”

  那个保安说:“张浅? 我们这儿没有叫张浅的。” 没有?潘萄马上想到,也许她调走了。她正要转身离开,无意中,她看见了墙上的“服务监督窗”,上面悬挂着这家银行所有职员的照片,下面有编号。她在那上面看到了张浅,她在微微笑着,下面的名字却是潘萄。

  难道张浅改名字了?

  上学的时候,张浅就对潘萄说过:“什么时候,我把名改了,我喜欢你的名字。”

  潘萄说:“我的名字有什么好?我还觉得你的名字好呢。”

  张浅就笑嘻嘻地说:“那咱俩就换换呗。”她笑得跟这照片上一模一样。

  潘萄望着那个“服务监督窗”,忽然有些伤感,仿佛自己的照片挂在上面。假如,当年自己考上那家金融中等专科学校,那么命运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又问那个保安:“潘萄在吗?”

  “她今天没上班。”

  她觉得她跟张浅无缘,低头就走出了那家银行。

  走在路上,潘萄越想越不对头:张浅为什么改成了她的名字?为什么她会梦见自己在这家银行里上班?

  几天之后,潘萄意外地撞见了张浅。

  每次潘萄下班回住处,都要路过一条狭长的胡同。那天她下班时,突然,对面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个人正是张浅。她好像专门在这里等潘萄,脸色很阴沉。

  潘萄走近了她,正要打招呼,她却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到银行找过我?”

  潘萄觉得她的口气很不友好,就说:“是的,我路过那里,去看看你。”

  张浅说:“你不要再去找我了。”然后大步从潘萄的眼前走过去了。

  潘萄回过身,追问了一句:“张浅,你是不是改名了?”

  张浅愣了一下,停下来,转过身,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潘萄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浅嘲弄地白了潘萄一眼,转身走了。她再也没有回头。

  这天夜里,潘萄又梦见她坐在那家银行里上班了。

  张浅走了过来,很敌意地跟潘萄挤座位,还大声地吼叫:“你坐我这里干什么?”

  潘萄挤不过她,一下摔在地上。

  领导来了,严肃地说:“怎么冒出了两个潘萄?”

  张浅指着潘萄的鼻子,恨恨地说:“这家伙是冒充的,快叫保安打死她!”

  潘萄很自卑,很害怕,像做了什么丢人事一样,急匆匆地溜了出来……

  不久,潘萄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张浅失踪了!她的家人,她单位,还有警方,已经找了一周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尽管张浅对潘萄很绝情,可是潘萄还是希望她平安。

  这天晚上,伞问又打电话来了。

  他对潘萄说:“今晚你到我这儿来吧。明天是周末,我们好好聊一聊。你不用回去,我的房子很大。”

  潘萄犹豫了一下:“现在?”

  伞问说:“现在。我开车去接你。”

  潘萄说:“不用了,我……打个出租车去吧。”

  他并不勉强,说:“那好吧。只是,你别再找错了──大高坡别墅,十三号楼。”

  潘萄说:“那我们一会儿见。”

  伞问说:“我等你。”

  放下电话,潘萄立即开始梳妆打扮。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试了一遍。最后,她穿上了一件小巧的立领白衬衫,一条草青色长裙,出了门。

  天黑了下来。

  这时候出租车很少,潘萄等了半天才开过来一辆白色出租车。潘萄急忙伸手拦住它,上去了。

  她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司机伸手帮她系好了安全带。她说:“师傅,我们去大高坡。”为了避免弄错,潘萄把那个“大”字说得很重。

  那个司机没说什么,掉转车头,开走了。

  出租车飞快地驶出了市区。路灯没有了,除了前面的路,四周一片漆黑。

  潘萄越来越紧张。

  在这荒凉的野外,别说那个在网上相识的一面都没见过的男人,就是身边这个陌生的司机,潘萄都觉得不可靠了。

  终于,她说:“师傅……咱们往回开吧,我不去了。”

  那个司机看着前方,继续驾驶。“不可能了。”

  潘萄从侧面愣愣地看着这个司机,她发现,这个司机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脸散发着一股纸灰的味道!

  潘萄的心一下翻了个个儿。

  这个司机继续说:“我这个人一条道跑到黑,永远不会回头。你看,前面多好啊,也许,你从此就彻底转化了。”说完,他从车窗伸出手,把车顶那个出租标志取下来,放进了车里。

  潘萄敏感地低头看了看:这哪是什么出租车,根本没有计价器!她黑灯瞎火地坐进了一辆陌生人的车,正朝着一个同样陌生的地方飞奔……

  她懵了:“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不想说。” 他的态度依然那样冷漠。

  我不想说!

  潘萄一下就傻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址?他为什么要扮成一个出租车司机?他的态度为什么这样诡怪?

  潘萄的心提得更高了,但是她却假装把心放了下来:“噢,是你呀,你可把我吓坏啦!”她想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一些,找到网上的那种感觉。这样,也许他就不会伤害自己了。

  他的口气里带着嘲讽的味道:“现在,你就不怕了?”

  说着他嘿嘿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表情又渐渐僵死,继续木木地盯着前方,呈现出纸的表情。

  潘萄小声问:“我们是去大高坡吗?”

  他说:“我们去小高坡。”

  潘萄说:“你不是说小高坡是一片坟地吗?”

  他说:“错了,那片坟地叫大高坡。”

  潘萄觉得没有任何希望了,她一边失控地喊叫“停车”,一边解安全带。

  安全带锁上了,根本打不开。它变成了捆绑她的绳索。

  车开进了一个大院。伞问把车停好,然后,他下了车,把大门锁了,那声音重重的:“哐当!”

  潘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被诗情画意给害了。

  接着,伞问走过来,为潘萄打开安全带,把她牵出来。

  这个地方有点像旧时的大车店。一排平房,没有一个窗子亮灯。大院里很空旷。

  伞问把车门关上,驾驶室里的灯却幽幽地亮着──这个熟悉的情景一下就打开了潘萄那惊恐的记忆。

  他在潘萄背后轻轻说:“你见过这个场景,是吗?” 潘萄慢慢转过身,魂忽悠一下就飞了──这个男人脸上的五官不见了,一张空白的脸近近地贴在潘萄的脸上。

  潘萄醒来时,四周没有一丝光亮。

  她慢慢爬起来,听见黑暗中有人说:“你认识潘萄吗?”

  正是刚才突然没了五官的伞问。潘萄说:“我就是潘萄啊。”

  伞问说:“我说银行的那个潘萄──噢,对了,她原来叫张浅。”

  潘萄的心一哆嗦:“认识。”

  伞问说:“现在,她就在这儿等你呢。”

  潘萄不知道这是天上还是地下,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张浅是死是活……

  她问:“这是……什么地方?”

  伞问说:“这是我的家。”

  潘萄说:“你为什么不开灯?”

  伞问说:“有一个黑暗的秘密,我只能在黑暗中告诉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不是我想杀你,是张浅想杀你。”

  潘萄好像从悬崖上摔下来,一下就品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伞问在黑暗中叹口气,说:“当年,张浅并没有考上那所金融中等专科学校,是你考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钻进潘萄的耳朵,她就知道是真话,根本用不着分析、判断、辨别。顿时天旋地转。

  这么多年来,她心中一直有一团厚重的阴影,时隐时现,现在,这团阴影陡然暴露在太阳下, 竟是那样丑陋与狰狞!

  伞问又说:“她的家长买通了一些人,最后,她拿着你的录取通知书去报到了。她把你替换了。”

  潘萄忘记了恐惧,满心愤怒!原来,张浅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潘萄。一次阴谋,互换了两个人的未来!可是,潘萄不明白,张浅怎么可能冒充自己去上学呢?多少人参与了这次阴谋?班主任?中学校长?招生办的人?教育局的人?那个金融学校的校长?

  伞问说:“有一次,你去她的单位找她,她认为你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她让我除掉你。”

  潘萄突然说:“你是……纸人吗?”

  伞问说:“当然不是。”

  潘萄说:“可是你的脸……”

  伞问说:“我家八辈都是唱戏的,那叫变脸。我是电脑黑客,我说过,我到网上就是为了找你。”

  他又说:“我告诉你,你门口的那个纸车纸人是张浅送的,那是一个巫师教给她的诅咒,据说,不出三天你就会死于车祸。可是,诅咒没有应验,张浅就只好让我撞死你。没想到,你大难不死,被人救了……”

  接着,他的口气似乎一下就变得正常起来:“好了,真相大白了。”

  他打开了灯,潘萄看见她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她坐在一个宽大的白色沙发上。窗子挡着宽大的落地窗帘,也是白色的。伞问坐在她对面,两人之间是一个玻璃茶几,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相框,照片上正是张浅,她微微地笑着。

  地中间有个黑糊糊的洞口,通往地下……

  潘萄说:“她,张浅在哪儿?”

  伞问指了指那个洞口,说:“她在地下室里睡着。”

  潘萄马上意识到,既然他向自己挑破了所有的秘密,那么就一定没想让自己活着回去。

  果然,伞问问道:“你怕死吗?”

  他要动手了。

  潘萄的骨头一下就酥软了,她带着哭腔说:“……大哥,我什么都不会说!”

  他笑了,伸过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潘萄在他的手指上又闻到了一股纸灰的味道。他温柔地说:“别着急,我下去给你铺床。”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了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前,背朝着潘萄,一步步地走下去。

  他铺床干什么?

  潘萄愣愣地看着他,急速猜想着自己今夜是失去贞洁还是失去性命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

  半天也不见他钻出来,那个黑糊糊的洞口死寂无声……

  那里面到底多深多大?那里面到底什么样?

  潘萄想到了逃跑。可是,大院的门锁着,往哪跑呢?

  她正犹豫着,一个人从那个洞口里露出了脑袋。

  潘萄心里猛一哆嗦──是张浅。她脸色苍白,行动缓慢,从那个洞口一步步走出来。

  她穿着银行的制服,整整齐齐。只是,她的半个脑袋上都是血,已经凝固,看上去十分恐怖。

  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潘萄说:“张浅!”

  她面无表情地更正说:“不,我是潘萄。”

  潘萄说:“潘萄……其实我……”

  张浅慢慢地走到她对面,坐下,探着脑袋看潘萄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潘萄说:“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事情都过去了,我觉得没什么……看到你现在挺好的,我就觉得挺好的……我不会怪罪你……”

  张浅很不信任地观察她的表情:“你说的是真心话?”

  潘萄说:“……是真心话。”

  她盯着潘萄的眼睛,突然笑起来:“这样最好了。”

  然后,她把笑一点点收敛了:“不过,你将永远呆在这个房子里,不能再回去了。”

  潘萄哆嗦了一下。

  张浅伸出手,指了指那个黑糊糊的洞口:“今后,你就跟我一起住在这个地下室里。”

  潘萄看看张浅,又看看那个洞口……

  张浅盯着潘萄的眼睛,问道:“你好像不愿意?”

  潘萄都快哭出来了:“愿意……”

  张浅这才站起身,说:“好了,现在我就去给你铺床。”

  她慢慢地走到那个黑糊糊的洞口前,回过头来,冷冷地补充了一句:“你一会儿就下来啊,我等你。”

  她的身子越来越低,终于不见了。

  潘萄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她颤颤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推开就往出跑。

  她跑出来之后却呆住了──眼前还是刚才那个房间,白色落地窗帘,白色落地灯,白色沙发,黑糊糊的洞口……

  对面还有一扇门,她又冲了过去。可是,跑出这扇门,仍然是刚才的房间……就像一场噩梦。

  她软软地靠在了墙上,两只腿不停地抖。她要崩溃了。

  伞问从黑糊糊的洞口里走出来。看见潘萄,他笑了:“你不是在做梦,我一共六间房子,都布置得一模一样。地下是通的。”

  接着,他朝潘萄招招手:“床铺好了,你下来吧。”

  潘萄死死地盯着他:“你要……杀我?”

  伞问说:“不杀你,就想让你给张浅做个伴。”

  潘萄无力反抗,一边流泪一边六神无主地走过去。

  伞问轻轻伸出手,扶着她走下去。地下室里黑糊糊的。

  潘萄顺着一个梯子朝下走了很深,仍然没到底。她的心越来越暗淡,觉得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了……

  伞问紧紧抓着她的手,根本无法挣脱。

  她看不清这地下室里到底有多大,也看不清四周到底都有什么东西。她成了一个瞎子。

  终于到了底。

  伞问一边拉着她朝前走一边说:“我爱张浅,很爱很爱她,我愿意为她去杀人,去死。我以为她也爱我。后来我发现她暗地里跟几个有钱的人勾勾搭搭,原来她是在利用我,根本没想嫁给我……”

  终于,他停下了,静默了半晌,突然说:“到了。”

  潘萄预感到不妙,像疯了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朝那个木梯冲过去。他几步就追上来,两只胳膊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她,把她拖了回来。

  潘萄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张浅,救救我!”

  伞问说:“她已经死了,我开车把她撞死了,她就在你脚下……”伞问死死搂着潘萄,一边说一边竟“呜呜”哭起来,“我对不起她!你必须在这里陪伴她!……”

  潘萄说:“她没有死!刚才我看见她了啊!”

  伞问松开了她:“你在哪儿看见她了?”

  潘萄说:“她从地下室走出去了,还跟我说话了呢!”

  伞问想了想,突然阴险地说:“你在吓唬我!”

  潘萄说:“没有!我还看见她的脑袋受伤了,有很多血!”

  静默中,突然有人笑了一声。两个人都听见了。

  “这个地下室里还有人吗?”潘萄问。

  “没有人啊……”伞问也害怕了。

  潘萄说:“那是谁在笑?”

  伞问蹲下去,在地上摸了摸,说:“天,她的尸体不见了……”

  黑暗中,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来:“伞问,你连潘萄都撞不死,能撞死我吗?”

  话音未落,伞问就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潘萄听见“扑通”一声,有人在黑暗中摔在了地上。

  她吓呆了。

  看来,伞问被张浅干掉了。潘萄什么都看不见,她不知道张浅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杀死那么大的一个男人的……

  现在,黑暗中只剩下了两个潘萄。

  实际上,这两个潘萄才是真正的仇人,而伞问只是搅进来的一个杀手而已。潘萄转身就朝出口跑,结果却撞在了张浅的身上。

  在黑暗中,张浅说:“我把你的床铺好了。”

  张浅连杀两条人命,但是她并没有逃逸。第二天,她穿着银行的制服,又来上班了──只是那制服上血迹斑斑。

  警察来抓她的时候,她很惊恐,死死抓住她平时坐的那把椅子,大喊大叫不放手……

  她疯了。

  恐怖灵异小故事篇3:雾岛幽灵

  一

  清澈的水道顺着山势曲折深邃,两旁山壁上红花紫藤点缀在绿意盎然中,我稳住橡皮艇,掏出手持GPS说:“就快到大瀑布了,大家小心点。”

  这次雾谷漂流是黄曼璇的闺蜜蒋娅提议的。黄曼璇生在单亲家庭,母亲是天图集团创始人,也就是我的老板。我和黄曼璇新婚不久,她母亲便因劳累过度去世,让我们蜜月变成丧期,参加这次雾谷漂流也算是弥补一下蜜月吧。

  同行的还有蒋娅的新男友胡星斗,这家伙长得比较魁梧,看起来就是那种头脑简单的家伙。为了增加旅途乐趣,我们没有选择四人皮艇,而是挑了两艘双人艇,以便两对人都保留一点私密空间。

  雾谷地处断裂带,谷中水流纷杂交错,水雾萦绕。雾谷大瀑布是谷中惟一的瀑布群,连绵三个阶层,水势湍急无比。瀑布下方更被水势冲出一个地域宽广的湖泊,湖泊的中间有座荒岛,因为雾谷的凶险,几乎无人涉足。近两年户外冒险在中国兴起,雾谷才被几个原生态漂流玩家注意到,据说胡星斗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我们有恃无恐。

  “水里有东西!”前方橡皮艇上的蒋娅叫了起来。

  “什么?”胡星斗朝蒋娅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哪有,你眼睛花了吧!”

  “我明明看到的,黑乎乎好大的,好像是……蛇。”蒋娅喘了口气道,“星斗,咱们别玩了,要不回去吧。”

  “你说什么呢,《狂蟒之灾》看多了吧?”胡星斗哈哈大笑。

  身下的橡皮艇越来越快,奇石群峰如箭矢般从身旁掠过,陡然之间,我们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先前还能隐约见到周遭的景致,等到水声如雷响彻耳边的时候,雾气也仿佛变成了不透明的实体。

  这一下连我也变了脸色,漂流运动中,若是失去视力,在激流中撞上锋利如刀的山石暗礁,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刚让黄曼璇抓紧橡皮艇两边的缆绳,皮艇的前端就猛然往下栽去!我暗叫不好,瀑布到了!我连忙丢了桨,握住艇周缆绳,仰面后躺。

  瀑布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们迅速下扯,只觉得橡皮艇像跳水运动员一样打着旋儿朝下倾落,我的心一下子被顶到嗓子口,连惊呼都被堵着喊不出来……

  二

  黄曼璇睁开眼,便看到蒋娅和胡星斗关心的面孔。

  “这是哪儿,许冬呢?”她问。

  蒋娅说:“许冬找食物去了。曼璇,这下我们惨了,落到这荒岛上,不知要待多长时间呢!”

  “荒岛?”黄曼璇坐起身来,只见四处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左侧是雾气弥漫的河流,右侧是一片浓雾缠绕的茂密树林。远处隆隆的水声隐约可闻,想来这里就是离瀑布不远的雾谷荒岛。也不知这岛上有没有猛兽毒虫,黄曼璇大为焦急:“怎能让许冬一个人去找食物,我们不是带着食品吗?”

  胡星斗黯然:“咱们遭遇了意外,皮艇翻沉丢失。能把你救上来已是万幸,还说什么食品。”

  黄曼璇吃了一惊:“那我们不是永远离不开这里了吗?”

  “那倒未必。”胡星斗道,“等我们找到食物,养足精神,再找些木头来做成木筏就能出去了。”

  雾气迷茫,激流漩涡,失去现代设备的支撑,真的能走出去吗?黄曼璇摇摇头:“许冬怎么还不回来,咱们去找找他。”

  蒋娅和胡星斗迟疑片刻,慢慢站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将黄曼璇夹在中间,向浓雾里走去。

  整个森林犹如下着一场烟雨,三人衣衫尽湿。黄曼璇边走边喊许冬的名字,蒋娅和胡星斗却抿着嘴一声不吭。走了约莫半个小时,黄曼璇内心越发焦急起来:“你俩别像块木头,帮我喊两声行不行!”

  胡星斗恍若未闻,依旧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黄曼璇转过头去看蒋娅,雾气里蒋娅的长发清汤挂面一般垂着,几乎看不见她的脸。水珠顺着头发一滴一滴地洒落,看起来像刚刚从河里爬上来的水妖。黄曼璇吃了一惊,说:“蒋娅,你看着些路。”

  蒋娅抬起头,煞白的脸从黑发中滑出来,凄然一笑:“好,我看着路。”她神思恍惚的表情让黄曼璇心中陡起一丝不祥的念头:“蒋娅,许冬根本就没去寻找食物对不对?”

  蒋娅不回答她的话,缓缓道:“曼璇,你看着路,退着走容易摔跤。”

  黄曼璇站住身子,捉住蒋娅的双肩:“你在回避我,告诉我,许冬到底怎么了!”

  “许冬他、他……”蒋娅嘴唇发抖,吐出一连串的颤音,“曼璇,你、你还记不记得水里的黑影?”

  “黑影?”黄曼璇顿觉天旋地转,“你是说许冬已经给……”她自然记得,虽然当时她没有亲眼看到,但听蒋娅的语气,也明白水下有危险的生物,难道许冬已经……

  蒋娅的泪水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黄曼璇:“是蛇,好大的蛇,对不起,我们救不了他。”黄曼璇双脚发软虚脱,心中仅存的一线希望也被剥落,蒋娅抱紧她哽咽:“曼璇,你振作一点,我知道迟早瞒不住你——”蒋娅忽然松开搀扶她的手,嘴巴张得大大地看着黄曼璇身后。

  “怎么了?”黄曼璇也缓缓转过身。

  “胡星斗呢,他去哪了?”蒋娅喃喃道。她们周围是一片浓郁的雾气,胡星斗早已不在她们的视线范围里。两人向前走了几步,哪里看得到人影。

  “星斗!”蒋娅的声音好像被浓雾包裹着无法穿透,发出沉闷的余音。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回应也没有,仿佛连鸟虫都安静下来。

  “雾气太浓,他肯定是和我们走散了。”黄曼璇心力交瘁地出言安慰,转过头,却没有看到蒋娅!黄曼璇喊了几声,同样没有回应。几乎贴在她背后的蒋娅也突然不见了!黄曼璇迷惘中陡然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这漫天漫地的浓雾犹如一头巨大的野兽,眨眼之间便能将人类吞噬。

  吞噬、吞噬……黄曼璇忽然想到水中的巨蟒,它会不会在吞噬许冬之后,又尾随他们而来,乘着雾气的遮掩,把蒋娅和胡星斗也吸入肚中!

  黄曼璇不可遏制地在雾林中狂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排遣内心的恐惧。直到她遇上——许冬!

  三

  听完黄曼璇的述说,我目瞪口呆。

  “还好你没事,许冬。”黄曼璇紧紧抱着我。我吃惊狐疑:“你碰上了胡星斗和蒋娅?”

  黄曼璇泪流满面:“是啊,他们说你死了,被蛇吃了……”

  “可是……”我迟疑了一下,颤声说:“可是胡星斗和蒋娅的尸体是我亲手埋葬的啊。”

  “尸体?”黄曼璇瞪大眼睛,“你是说……”

  “没错,我们从瀑布上冲下去,大家都落入水中,我死命抓住橡皮艇上的缆绳,也不知被水流冲出去多远,才搁浅在岛边浅滩上。我一上岸,便沿着河滩四处寻找呼喊你们。不久我就看到了蒋娅和胡星斗的尸体,他们被河水冲上滩涂,两个人十指紧扣,肚皮肿胀,心跳和呼吸都已停止。一些食尸鸟类在他们脸上啄来啄去,我不忍心他们曝尸荒野,便找了些竹片,就地挖了个浅坑埋了他们,然后再去找你。”

  黄曼璇花容失色,一把握住我的手:“他们都死了,那我遇到的是什么?”

  “你真的碰到他们了?”我盯着她问,“会不会是幻觉?”

  “不,肯定不是幻觉,是他们救醒我的。”黄曼璇的眼神越来越迷惘,“或者这世上真的有鬼,他们不忍心我步他们的后尘,所以救了我,许冬,是不是,是不是这样?”

  “别害怕。”我搂着她柔软的腰肢,“这儿雾沉沉的邪门得很,咱们要赶紧想办法离开。”

  “不会的!”黄曼璇已陷入思维上的混乱,“我们能活下来,他们一定也能,我们只是和他们失散了,我们可以找到他们的对不对?许冬,或许不是我产生幻觉,而是你的幻觉……”

  “好吧,我带你去看他们的墓。”我拖着黄曼璇退出雾林,沿着河滩飞奔,黄曼璇大口喘着气,可是她的脚步一点也没有放缓,紧紧跟在我后面。

  我暗暗冷笑,这傻姑娘太好骗了,我再加把劲儿,演得逼真一点儿,肯定能让她精神崩溃。一旦她神经错乱,被送进精神病院,我便再也不需要整天赔着入赘黄家的谦卑笑脸,也不用蹲监狱,又能顺顺当当接手天图集团。

  这个计划我密谋已久,光是心理学的书籍就啃了不下五十本,尤其是格林斯•派瑞的那本《心理杀阵》,我更是背诵得滚瓜烂熟。当我确信心理暗示足以致命的时候,我再也忍耐不住,找来蒋娅共谋大计。

  可怜的黄曼璇,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所信赖的闺蜜蒋娅,一直是我的秘密情人。至于胡星斗,只是蒋娅为了配合这次行动找来的帮手,我们答应事成之后,付给他一百万的报酬。

  计划进展非常顺利,落下瀑布的时候,我掀翻橡皮艇让黄曼璇落水。蒋娅和胡星斗将她救上来,告诉她有关我的噩耗,然后蒋娅和胡星斗神秘失踪。这时候,蒋娅和胡星斗口中的死者“我”出现在她面前,这是第一重惊吓。我再告诉黄曼璇,其实蒋娅和胡星斗才是已死的人。这是第二重惊吓。这之后,我将带着黄曼璇去参观“蒋娅和胡星斗”的墓,而这个墓也是事先安排好的,由蒋娅穿上事先预备好的和黄曼璇一模一样的衣服,弄成黄曼璇的发型,面朝下埋在土中,当然,蒋娅的身下是超小型的潜水用压缩空气瓶,她的嘴里会含着呼吸器。而这个“墓”的竹制墓碑上,将会写着“黄曼璇之墓”。

  真是期待她看到自己坟墓的表情啊,到时候,我“痛不欲生”地扒开坟,让她看到自己的“尸体”,这是第三重惊吓。

  受到这三重惊吓,思绪一定大乱。我算准她会夺路而逃,不会扒开“尸体”来细看。

  如果她的心理素质好,精神还不崩溃,我们会再推一把。这时候我“消失”在她身后,胡星斗和蒋娅适时出现在她旁边,谈论“我”和黄曼璇的死亡信息,却对黄曼璇视而不见,把她当成透明的空气。

  她还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鬼么?她还能不崩溃么!

  四

  “挚友许冬之墓。”黄曼璇缓缓念出竹碑上的字,回头狐疑地看着我。

  不是让他们刻上“黄曼璇之墓”吗,难道这两个家伙搞错了?我凑上去仔细看那墓碑,只见在“挚友许冬之墓”几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挚友许冬不幸落水,葬身蛇腹,不胜伤悲,特设衣冠冢纪念吾友。胡星斗、蒋娅敬立。

  我头皮发麻,不由得呆住了,怎么会这样?写得这么详细,绝不可能是粗心失误。身旁的雾气越发浓了,连滩涂旁的水面都变得如幽冥湿地一般。

  怎么可能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双手并用,刨开那座坟墓,十个指甲里全都灌满泥土,直到从松湿的泥土拉出一截布头。我扯着布头将衣服拖出来。没错,是我的衣服!继续扒下去,才发现不仅仅是一套,而是一堆,是我行囊里的全部替换衣服!

  我的衣服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为求事情逼真,我将自己和黄曼璇乘坐的橡皮艇弄沉了,行囊装备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们说得没错,是你死了!”黄曼璇看着我,满面惊恐,一步步地向后退。

  “不不不,我怎么会死了。”我胡乱摇着手,脑海里一片混乱,难道中间真出了什么意外,反而是我先丧了命?

  “你是鬼!你、你别来吓我!”黄曼璇终于叫了起来,她像一只被恶兽吓坏了的野兔,抱着脑袋冲进一片浓雾之中。

  鬼?不可能!我巧妙的计划还未完成,我怎么能允许、怎么能容忍自己变成一个死人!冷静,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走向雾气腾腾的河边,蹲下来捧了些河水浇在脸上,仔细回忆着今天的经历,一个细节也不能遗漏。

  从大瀑布落下来,我掀翻橡皮艇,黄曼璇落入水中,因其背上有安全扣和皮艇相连,所以我并不担心她出意外。等她被水呛晕后,我把她弄上蒋娅和胡星斗的橡皮艇。然后将自己的皮艇割开一道大口子,上面的装备和衣物裹在一堆瘪了的橡皮里,随波沉入河底。

  两艘橡皮艇上都有厂家编号,我和黄曼璇的那艘是AS4145,而蒋娅和胡星斗的那艘是AS4140。

  AS4145沉入水底以后,我们四人同乘AS4140来到雾岛。工作分头进行,我找地方隐藏起来,蒋娅和胡星斗负责将黄曼璇弄醒……

  没错,一点也不错,我怎么可能被蛇吃掉,鬼话,真是鬼话!

  看着那堆衣冠冢,我气不打一处来,肯定是蒋娅事到临头不敢扮死人,自作主张改变了计划,以为让我成为一个“鬼”能吓坏黄曼璇。真是胡闹,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我沿着雾气弥漫的河滩,朝我们最先上岸的地方走去。AS4140号橡皮艇藏在那里的芦苇丛中,蒋娅和胡星斗多半也在那附近。

  分开那丛厚密的芦苇,我目瞪口呆,清霭的雾气中,分明有两艘橡皮艇并排停在那里。

  怎么会多出一艘,难道这雾岛上除了我们四人,还有其他人隐藏在雾林中!我不顾鞋裤会被河水浸湿,踉跄着奔到橡皮艇旁边,一艘编号是AS4140,另一艘编号赫然是AS4145!是我的橡皮艇,那艘被我沉入水中的橡皮艇竟自动出现在这里!

  在我的记忆里,AS4145号沉没了,但没受什么损失,上面一切装备都应该是完好的。但现在两艘橡皮艇上都空空如也,装备衣物仿佛全部在河中倾覆,这和我的记忆完全不符合!最叫人惊讶的是,AS4145号橡皮艇上被我割破的地方却宛然如新,没有丝毫刀痕印迹!

  我真的在这上面割过一刀吗?那个场景在我的脑海里陡然不确定起来。如果我没割那一刀,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橡皮艇从来没沉过,是不是意味着我那些记忆纯属子虚乌有!

  我在AS4145上仔细地寻找,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验证我记忆的真实性。

  鳞片,在橡皮艇的左舷上,黏附着好大一片鳞片,那鳞片白里泛乌,看起来足足有我两个拇指指甲大小。我心跳如擂鼓,猛然想起黄曼璇的那番话,我已经被水中的大蟒吃了!这是不是大蟒跃起吞人时,挂落在这里的鳞片?

  莫非我真的已经死了,那些脑海里所谓的“真实”记忆全部都是衍生自我未尽的妙计?我朝自己手上哈了口气,热的。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鬼能感受到热和疼吗?我不知道。

  忽然,我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我条件反射,身子向下一缩,没入水中,只留一个脑袋在水面上,隐在两艘橡皮艇的中间。

  沉重的脚步到达河滩边就停了下来,接着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哽咽声。这是胡星斗的声音,他在哭什么?我惊恐之意未去,好奇之心却又被勾了起来。

  我悄悄往水边走去,尽量让脚和河水慢慢接触,不发出一点声响。透过芦苇的缝隙和忽浓忽淡的雾气,我看到胡星斗背上背着一个人。看衣着,依稀是蒋娅。

  他把蒋娅怎么了?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在这样的雾气中,每个人都变得陌生起来,我隐隐觉得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

  胡星斗把蒋娅放到河滩上,呜咽着喃喃自语:“……让你瞒黄曼璇,你偏不忍心,执意带着她去林中找许冬,许冬早就在蛇肚子里了啊,你说你傻不傻,你傻不傻啊……这下好了,黄曼璇不见了,连你也……傻丫头啊,那些乱七八糟的野果是能随便吃的吗……”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竟号啕大哭起来。

  我听得浑身发冷,蒋娅也死了么?蒋娅带黄曼璇去雾林中寻找“我”,这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么?胡星斗为什么说蒋娅是“执意”的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头,“死”这个字逐渐在我的心中蔓延开了,但我说什么也不愿相信自己早已葬身蛇腹,如果我是一个“鬼”,黄曼璇怎么可能实实在在地和我抱在一起!

  胡星斗最后仿佛下定决心,霍地站起,重新扛起蒋娅的尸体,向芦苇丛一侧的开阔河面走过去。他将蒋娅的尸体缓缓放入河中,说:“蒋娅,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黄曼璇找出来带回去,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越来越诧异,这家伙说得一本正经,他不是得了健忘症吧?他参与了我和蒋娅对付黄曼璇的阴谋,怎么还会认为黄曼璇是蒋娅最好的朋友?!

  蒋娅的尸身渐渐沉入河底,我想,过若干时日,等尸体泡得浮肿漂上来的时候,一定被河中的鱼类咬得差不多了。我们的命运会不会都像蒋娅一样,最终都沦为雾岛生物的口中餐?或者,像他们说的,我早已成为大蟒蛇的美食。

  电影《狂蟒之灾》中,被蟒蛇吞咽的人类,在半个身子进入蟒蛇食道的时候,还能顽强挣扎。我知道那是电影的视觉夸张,真正的情形是这样的,如果是毒蟒,它将一口咬住你的身子,将毒液注入你的血液,不到两秒,你就丧失了知觉;如果是无毒蟒蛇,它将在十分之一秒内缠住你的身子,渐渐收紧,直到你骨骼碎裂,肋骨插入心脏。

  如果我是被蟒蛇吞吃的,那么一定是毒蟒,因为我完全没有被吞咽的记忆。

  胡星斗看着空荡荡的水面发了一阵呆,就转头朝雾林里走去,他一定是去寻找黄曼璇了,我决定悄悄地跟着他。

  雾气如亘古不变似的,始终灰蒙蒙笼罩在身体周围,叫人心烦意乱。鸦雀的叫声凌乱得毫无规律,有时寂静如荒冢,有时突如其来,吓得人发根都渗出凉气。

  第一次踏上雾岛的时候,我是新奇激动,并且有些罪恶的紧张感,但是现在,那份紧张已经完全转变为对不可测事物的恐惧。我不知道事情将朝着哪个方向发展,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还是不是我熟悉的人。

  亚热带植物上那些宽大的树叶在雾气中散射出晶莹的光亮,间或有细小的蚊虫扑面而来,叮在皮肤上形成奇痒难耐的肿块。这些蚊虫坚定了我的信念,我一定没有事,要是我是个鬼,我怎么还能害怕蚊虫叮咬!

  五

  走在前面的胡星斗忽然加快了脚步,这小子,难道发觉我在跟踪他?

  但很快我就发觉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胡星斗抱着前面一棵树,声音干涩痛苦:“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天啊,你怎么可以也死掉!”

  我蹲在一丛灌木的后面,朝胡星斗的脚下看去。

  他的脚下躺着一个人。穿着黄色的九分裤、红色的猎装衬衣,头上还扣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这样的穿着打扮,不是黄曼璇是谁。

  黄曼璇也死了么?

  胡星斗用脑门在树干上撞了两下,蹲下来检查黄曼璇的尸体,我悄悄地向他移近了些,不错,那的确是黄曼璇,她双目紧闭,脸上却还凝固着微笑的表情,看起来诡异极了,她的腹腔还在微微蠕动,看起来竟像仍有呼吸一般。

  胡星斗手指放在黄曼璇的鼻端下,狐疑地摇摇头,又撑开黄曼璇的眼皮,自言自语道:“瞳孔散大,已经死去多时了。”他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却发现那盒烟早已被雾气浸得湿透,一次性的打火机也擦不出火,顺手将烟和打火机扔了出去,再次蹲了下来,双手一分,撕开黄曼璇的衬衣,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我暗暗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咒骂。

  胡星斗的手探进黄曼璇衬衣里,猛然之间,他跳了起来,只见他右手染满了黏稠的鲜血,不曾凝固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落,扯出一根根浓淡相间的血丝。

  “是盘蝗,雾林里有盘蝗!”胡星斗陡然叫了起来。叫声未毕,突然想到,雾岛上的生者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又连忙掩住嘴巴。右手的鲜血糊在他嘴唇四周,看起来仿佛刚刚啃过生肉,异常狰狞。

  盘蝗就是巨大的树蚂蟥,以吸食动物血液为生。盘蝗的体积巨大,成年盘蝗的吸盘可以达到碗口粗细。当盘蝗的吸盘吸附到动物身上的时候,它会注入一种麻痹毒液,找胸腹柔软之处破肉而入,钻进生物腹腔大肆吸血。

  怪不得黄曼璇的肚子在动,我只感到一阵目眩,差一点呕吐。

  地下枯枝烂叶甚多,胡星斗胡乱抓了几把,勉强盖住黄曼璇的尸身,便扭头狂奔而去。他逃跑的急促脚步声引得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若是树林里还有其他盘蝗,必然会被他的脚步惊动,我不敢多作逗留,便悄悄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出雾林。

  手表上的时间指向下午三点二十分,天色已经没有正午明亮,雾气越发浓厚深重。我在奔跑中陡然想起,如果黄曼璇和蒋娅胡星斗两个人分开以后就遭到了不测,那么我先前在树林中遇到的黄曼璇是什么呢?

  这一下,连腋窝里都耸起了鸡皮疙瘩。

  我奔出雾林,来到雾岛北部的河滩边,找到一块冰凉的石头坐下来,双手抱肩,将头埋在臂弯之内。太匪夷所思,太恐怖了!

  蒋娅死了!黄曼璇死了!我真的还活着吗?

  我要离开这里,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离开这无边无际的诡异浓雾!

  我沿着河滩狂奔,雾岛南岸的芦苇丛中还藏着两艘橡皮艇,我只要其中一艘,努力一点,向着一个方向拼命划,我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六

  拨开芦苇,我大吃一惊,浑身的血液都在头皮集中——那两艘橡皮艇不见了,好像从来就没在这里存在过。

  空荡荡的芦苇缝隙里,躺着一具浮尸,那尸体被水泡得肿胀,裸露的皮肤上随处可见淡蓝色的尸斑,他的面孔带着冷冷的笑意,眼睛睁着,眼珠也变成了暗蓝色,这让他的笑脸看起来有种彻骨的冰寒。

  是胡星斗!竟然是胡星斗!

  这具尸体的样子,傻子也看得出来至少在水中泡了三个小时。

  我的牙齿格格作响,胡星斗早就死了!可是我刚才明明还跟踪过他!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没有人能体会我的感受,这雾岛上处处充满危险,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我又怎么能在此逗留这么久,我又怎么可能除了蚊虫,什么危险也没有碰上!

  他们死了,真的都死了。

  我呢?我和他们一样的,他们逃不开,我又怎么能逃得脱。

  什么橡皮艇,什么胡星斗、蒋娅、黄曼璇,或许他们都没在这座雾岛上出现过,或许,在掉下大瀑布的时候,我们就全部淹死了!没有水底巨蟒,没有剧毒的野果子,也没有吸血的盘蝗!一切都只不过是我那不甘心的灵魂浮现的幻想。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雾岛周围的河面上,就将陆续冒起蒋娅的尸体、黄曼璇的尸体,还有我——许冬的尸体!

  我是一个鬼!

  真好笑,这次漂流,本来是想将黄曼璇吓得以为自己是个鬼,可是现在,谁都不用吓谁,我们都是鬼了。什么许冬的衣冠冢、黄曼璇的尸体,那些都是我可怜的幻想,它们一定统统不存在!

  不,我得去看看,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我在浓雾里狂奔,双脚都已麻木得没了知觉。

  堆砌衣冠冢的沙滩上平平整整,两只螃蟹在那里爬来爬去,双眼之间喷出一堆堆细碎的泡沫。幻想就像泡沫,破碎了便什么都不存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许冬的衣冠冢”,更找不到什么竹刻碑文。

  我转头又向雾林奔去,雾霭的密林烟雨中,那堆发出霉烂气息的枯枝败叶依然堆在那里,可那堆臭哄哄的东西下面,什么也没有。没有黄曼璇的尸体,更没有什么盘蝗。我一下坐在地上。

  我们真的全死了!这雾岛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许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

  “谁!?”我的脖子一下僵直,缓缓地转过头去。站在我身后的竟然是蒋娅,我曾经亲眼见到胡星斗将蒋娅的尸体沉入河中,虽然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臆想,但看到她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令我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她头发散落,衣服上沾满了落叶和泥土,看来是跌跌撞撞跑到这里来的,我说:“你……到底是人是鬼?”

  蒋娅茫然地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血液冷却的话,她说:“许冬,我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吗?”

  七

  “雾气太浓了,他肯定是和我们走散了。”黄曼璇安慰着蒋娅,虽然她仍然在伤心许冬的出事,可胡星斗突然消失时,她还是不忘安慰蒋娅。

  这让蒋娅有那么一刻的感动,可是这感动也只仅仅维持了不到十分之一秒,计划必须照常进行,在黄曼璇转头的一刹那,蒋娅还是成功地被早已爬到树上的胡星斗拉了上去。这是他们商议好的步骤。

  黄曼璇在惊恐中远去,许冬从旁边闪出来,悄悄地跟上,等待适当时机再出现在黄曼璇面前。蒋娅和胡星斗按照计划行事,用最快的速度来到雾岛西面的河滩上,在潮湿的河滩上挖了个坑,蒋娅换上黄曼璇的衣服,打散头发,胡星斗从背囊里取出小型呼吸器。

  电影《狂蟒之灾》中,被蟒蛇吞咽的人类,在半个身子进入蟒蛇食道的时候,还能顽强挣扎。我知道那是电影的视觉夸张,真正的情形是这样的,如果是毒蟒,它将一口咬住你的身子,将毒液注入你的血液,不到两秒,你就丧失了知觉;如果是无毒蟒蛇,它将在十分之一秒内缠住你的身子,渐渐收紧,直到你骨骼碎裂,肋骨插入心脏。

  如果我是被蟒蛇吞吃的,那么一定是毒蟒,因为我完全没有被吞咽的记忆。

  胡星斗看着空荡荡的水面发了一阵呆,就转头朝雾林里走去,他一定是去寻找黄曼璇了,我决定悄悄地跟着他。

  雾气如亘古不变似的,始终灰蒙蒙笼罩在身体周围,叫人心烦意乱。鸦雀的叫声凌乱得毫无规律,有时寂静如荒冢,有时突如其来,吓得人发根都渗出凉气。

  第一次踏上雾岛的时候,我是新奇激动,并且有些罪恶的紧张感,但是现在,那份紧张已经完全转变为对不可测事物的恐惧。我不知道事情将朝着哪个方向发展,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还是不是我熟悉的人。

  亚热带植物上那些宽大的树叶在雾气中散射出晶莹的光亮,间或有细小的蚊虫扑面而来,叮在皮肤上形成奇痒难耐的肿块。这些蚊虫坚定了我的信念,我一定没有事,要是我是个鬼,我怎么还能害怕蚊虫叮咬!

  五

  走在前面的胡星斗忽然加快了脚步,这小子,难道发觉我在跟踪他?

  但很快我就发觉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胡星斗抱着前面一棵树,声音干涩痛苦:“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天啊,你怎么可以也死掉!”

  我蹲在一丛灌木的后面,朝胡星斗的脚下看去。

  他的脚下躺着一个人。穿着黄色的九分裤、红色的猎装衬衣,头上还扣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这样的穿着打扮,不是黄曼璇是谁。

  黄曼璇也死了么?

  胡星斗用脑门在树干上撞了两下,蹲下来检查黄曼璇的尸体,我悄悄地向他移近了些,不错,那的确是黄曼璇,她双目紧闭,脸上却还凝固着微笑的表情,看起来诡异极了,她的腹腔还在微微蠕动,看起来竟像仍有呼吸一般。

  胡星斗手指放在黄曼璇的鼻端下,狐疑地摇摇头,又撑开黄曼璇的眼皮,自言自语道:“瞳孔散大,已经死去多时了。”他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却发现那盒烟早已被雾气浸得湿透,一次性的打火机也擦不出火,顺手将烟和打火机扔了出去,再次蹲了下来,双手一分,撕开黄曼璇的衬衣,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我暗暗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咒骂。

  胡星斗的手探进黄曼璇衬衣里,猛然之间,他跳了起来,只见他右手染满了黏稠的鲜血,不曾凝固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落,扯出一根根浓淡相间的血丝。

  “是盘蝗,雾林里有盘蝗!”胡星斗陡然叫了起来。叫声未毕,突然想到,雾岛上的生者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又连忙掩住嘴巴。右手的鲜血糊在他嘴唇四周,看起来仿佛刚刚啃过生肉,异常狰狞。

  盘蝗就是巨大的树蚂蟥,以吸食动物血液为生。盘蝗的体积巨大,成年盘蝗的吸盘可以达到碗口粗细。当盘蝗的吸盘吸附到动物身上的时候,它会注入一种麻痹毒液,找胸腹柔软之处破肉而入,钻进生物腹腔大肆吸血。

  怪不得黄曼璇的肚子在动,我只感到一阵目眩,差一点呕吐。

  地下枯枝烂叶甚多,胡星斗胡乱抓了几把,勉强盖住黄曼璇的尸身,便扭头狂奔而去。他逃跑的急促脚步声引得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若是树林里还有其他盘蝗,必然会被他的脚步惊动,我不敢多作逗留,便悄悄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奔出雾林。

  手表上的时间指向下午三点二十分,天色已经没有正午明亮,雾气越发浓厚深重。我在奔跑中陡然想起,如果黄曼璇和蒋娅胡星斗两个人分开以后就遭到了不测,那么我先前在树林中遇到的黄曼璇是什么呢?

  这一下,连腋窝里都耸起了鸡皮疙瘩。

  我奔出雾林,来到雾岛北部的河滩边,找到一块冰凉的石头坐下来,双手抱肩,将头埋在臂弯之内。太匪夷所思,太恐怖了!

  蒋娅死了!黄曼璇死了!我真的还活着吗?

  我要离开这里,不管怎样,我一定要离开这无边无际的诡异浓雾!

  我沿着河滩狂奔,雾岛南岸的芦苇丛中还藏着两艘橡皮艇,我只要其中一艘,努力一点,向着一个方向拼命划,我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六

  拨开芦苇,我大吃一惊,浑身的血液都在头皮集中——那两艘橡皮艇不见了,好像从来就没在这里存在过。

  空荡荡的芦苇缝隙里,躺着一具浮尸,那尸体被水泡得肿胀,裸露的皮肤上随处可见淡蓝色的尸斑,他的面孔带着冷冷的笑意,眼睛睁着,眼珠也变成了暗蓝色,这让他的笑脸看起来有种彻骨的冰寒。

  是胡星斗!竟然是胡星斗!

  这具尸体的样子,傻子也看得出来至少在水中泡了三个小时。

  我的牙齿格格作响,胡星斗早就死了!可是我刚才明明还跟踪过他!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没有人能体会我的感受,这雾岛上处处充满危险,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我又怎么能在此逗留这么久,我又怎么可能除了蚊虫,什么危险也没有碰上!

  他们死了,真的都死了。

  我呢?我和他们一样的,他们逃不开,我又怎么能逃得脱。

  什么橡皮艇,什么胡星斗、蒋娅、黄曼璇,或许他们都没在这座雾岛上出现过,或许,在掉下大瀑布的时候,我们就全部淹死了!没有水底巨蟒,没有剧毒的野果子,也没有吸血的盘蝗!一切都只不过是我那不甘心的灵魂浮现的幻想。

  或许过不了多久,这雾岛周围的河面上,就将陆续冒起蒋娅的尸体、黄曼璇的尸体,还有我——许冬的尸体!

  我是一个鬼!

  真好笑,这次漂流,本来是想将黄曼璇吓得以为自己是个鬼,可是现在,谁都不用吓谁,我们都是鬼了。什么许冬的衣冠冢、黄曼璇的尸体,那些都是我可怜的幻想,它们一定统统不存在!

  不,我得去看看,看看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我在浓雾里狂奔,双脚都已麻木得没了知觉。

  堆砌衣冠冢的沙滩上平平整整,两只螃蟹在那里爬来爬去,双眼之间喷出一堆堆细碎的泡沫。幻想就像泡沫,破碎了便什么都不存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许冬的衣冠冢”,更找不到什么竹刻碑文。

  我转头又向雾林奔去,雾霭的密林烟雨中,那堆发出霉烂气息的枯枝败叶依然堆在那里,可那堆臭哄哄的东西下面,什么也没有。没有黄曼璇的尸体,更没有什么盘蝗。我一下坐在地上。

  我们真的全死了!这雾岛上根本就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许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忽然在我背后响起。

  “谁!?”我的脖子一下僵直,缓缓地转过头去。站在我身后的竟然是蒋娅,我曾经亲眼见到胡星斗将蒋娅的尸体沉入河中,虽然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臆想,但看到她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令我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她头发散落,衣服上沾满了落叶和泥土,看来是跌跌撞撞跑到这里来的,我说:“你……到底是人是鬼?”

  蒋娅茫然地看着我,说了一句让我血液冷却的话,她说:“许冬,我们这是在哪里,阴曹地府吗?”

  七

  “雾气太浓了,他肯定是和我们走散了。”黄曼璇安慰着蒋娅,虽然她仍然在伤心许冬的出事,可胡星斗突然消失时,她还是不忘安慰蒋娅。

  这让蒋娅有那么一刻的感动,可是这感动也只仅仅维持了不到十分之一秒,计划必须照常进行,在黄曼璇转头的一刹那,蒋娅还是成功地被早已爬到树上的胡星斗拉了上去。这是他们商议好的步骤。

  黄曼璇在惊恐中远去,许冬从旁边闪出来,悄悄地跟上,等待适当时机再出现在黄曼璇面前。蒋娅和胡星斗按照计划行事,用最快的速度来到雾岛西面的河滩上,在潮湿的河滩上挖了个坑,蒋娅换上黄曼璇的衣服,打散头发,胡星斗从背囊里取出小型呼吸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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