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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随笔: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跑步吧

晓晴分享

  人的体能和他的智能模式,往往有奇怪的契合。作家和哲学家热爱的健身方式,基本上都是散步、长跑,或是旅行。

  这些运动的共同点是:一、单枪匹马,不需要对手;二、全程密闭,在身体保持匀速运作的时候,更能信马由缰地思考。

  就像村上春树在随笔里写的那样,“种种思绪像不成形的云絮一样飘过,云朵穿过天空,而天空留存这句话,在我看来是有禅意的。”也就是说,他就是为了获得云朵之后的天空,才跑步的,这个天空,就是自制的、小巧玲珑的空白。

  村上是个摩羯座男人,这是个坚忍、低温,而又有超强耐力的星座,长跑作为村上的生存隐喻,真是太匹配了。首先它完全以自我为坐标,没有竞技性。

  村上自二十岁离开学校,最早是开酒吧,后来是旅居异国,自由写作,根本没有过纪律生活,他缺乏和人群的协调性,和任何人一较高下,都不是他的兴趣所在。

  长跑是以自身为参照物,与自己的体力、意志、懈怠为敌。其次长跑以耐力胜。

  村上的写作,自二十九岁始,至今已三十年——村上的长跑并不随性,像大多数摩羯座的人一样,他也属于计划性的工作狂。

  高价的水野牌慢跑鞋,耿直地抓紧地面,细细画好训练曲线图,在参赛前一周,让自己度过疲劳极限,达到最高峰值,绝不让肉体过于委屈,那样会把储备的体力本利全蚀。

  摩羯的工作热情,有浓浓的自律、淡淡的自虐,他们天生就是要与安逸与滞重的惰性为敌,一定要在消耗中才能得到快感。

  村上写到一次跑完马拉松后的情景:“我终于坐在了地面上,用毛巾擦汗,尽兴地喝水。解开跑鞋的鞋带,在周遭一片苍茫暮色中,精心地做脚腕舒展运动……这是一个人的喜悦。体内那仿佛牢固的结扣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解开。”

  如同写完长篇,搁笔,轻吐一口气。“呼。”他一点点地拉长体能的极限,四十二公里标准马拉松,一百公里超级马拉松,超越之后,兴味转淡,开始挑战更为艰巨的铁人三项。

  同样,到六十岁了,他还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自己的下一部小说。

  这套高效率、低能耗的长跑理念,可以全盘对位这个摩羯座男人的创作观。

  每天上午,在脑力最明晰的清晨,写下洗净的字句;午休,写点小随笔健脑;晚上喝酒消遣,给大脑做放松活动,像健美操的收梢处,不让脑力过于透支,

  也和跑步一样,文思和身体一样,会有“文字憔悴”,一旦想象力和支撑它的体力之间的平衡瓦解,作者哪怕用类似余热的技巧,继续把作品的边缘打磨漂亮,也只能日暮途穷。

  按说小说无非写实派和现代派,但是村上的作品常感觉比较临界,既不像真的,也不像假的。

  其实跑步是个绝妙的隐喻,就像他沿河慢跑,观摩湖面解冻的冰凌、金发姑娘扬起的辫梢一样,村上作品的真实感,来源于情节的律动和自顾自前行,而它的虚假,得自它与人世的疏离。

  比如《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大雪纷飞中的图书馆,又比如《挪威的森林》里,渡边去找直子,听爵士乐,自种蔬食的疗养院。

  摩羯总是有种隐忍的小温柔——有句话快把我看哭了,他写自己每每受了非难,就去跑步,心里苦痛多一分,就多跑一里,物理性地丈量一下人的局限性。

  《重庆森林》里,金城武说:“失恋以后我开始练习跑步,把所有泪水都挥发成汗水。”——很难想象村上或金城武去打撞球,或是扣篮缓解创痛,那种内心深处的咸苦,只能在无人处,一点点厚颜舔舐,再缓释。

  所以,《少女小渔》里,与她合谋骗绿卡的老男,问她有什么爱好,她会说:“I walk, because I have no money to do anything else.”(我喜欢走路,因为我没钱干别的。)——她却从不拖欠老男的房租,老男最终被小渔唤醒良知,幡然新生。

  严歌苓说给主角起小渔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人鱼的献祭精神,我相信她并非妄言。

  《少女小渔》的MV里,小渔穿着江伟的大夹克,倔强地牵起一丝嘴角,唱着“我在春天走来,你在秋天说要分开……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她在海边走着,唱着,小小的、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

  近半年来,每每伤心欲绝的时候,我就穿了白跑鞋,下楼去夜市溜达,买久久鸭脖的麻辣肫肠。

  和绝味、千里香众品牌不同,久久的花椒比例特重,不仅辣,而且麻,辣只是刺激味蕾,麻简直可以电击毛孔,几口囫囵下去,全身一哆嗦,肠胃微微痉挛一下,眼泪就顺理成章地下来了。

  我们可能是类似的内心质地,敏于思,讷于言,只能把伤害扭制成另外一种形状的物事,跑步、走路,都是我们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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