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真实的生活故事:行走的馄饨摊
编者按：大年三十本应该是家人团聚的一天，但是路边的一家混沌摊却还在做生意，下面我们来看看作者笔下的混沌摊故事吧!
大年三十头一天，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上了对联。天上迷漫着灰色的雾霾，就是看不到雪的踪影。往年这个时候，地上已经被白色覆盖了。这对李素珍来说倒是好事，可以多卖出去几碗馄饨。
李素珍卖馄饨快二十年了。最早是在纺织厂门口，保安知道她是下岗工人，不赶她，还允许她把炉子、桌子塞在保安室后面的角落里。纺织厂倒闭后又在商贸城边上租了间板房，不用每天把锅碗瓢盆搬出搬进，不用日晒雨淋了。本来计划苦几年，就可以租门面开饭店了。想不到一个大大的“拆”字，拆散了板房也拆散了她的梦想。站在废墟前才意识到，这世界真的不公平，有的人在城市中心地段能拥有几套楼房，有的人却连落个脚的地方都没有。
“老板娘，下碗馄饨，多放点紫菜。”一个穿着迷彩大衣、裹着围巾、带着棉帽的中年男子在离炉子最近的桌子边坐下，满嘴吐着热气。
李素珍从暖瓶倒了杯开水放在他面前：“大兄弟，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这鬼天气，不下雪还冷的不行!”壮汉从裤兜里摸出一支不带过滤嘴的烟点着，贪婪地吸着。
李素珍用炉钩捅了捅炭火，往沸腾的锅里“扑通扑通”丢下二十个冻得硬梆梆的馄饨，笑着对中年男子说：“过年了该回家吃好的了，怎么还来吃馄饨?”
中年男子扔掉烟头，用脚狠狠地踩灭：“过屁的年，辛苦干了一年，拿到的钱还不够买回家的火车票;别说过年了，连日子都没法过了……”
李素珍撩起围裙擦了擦手：“日子还是要过的，别人喝酒吃肉，我们吃饺子汤圆。”
“等会再去一趟，狗日的不给工钱，老子就赖在他家过年了!”壮汉连汤带水把一大碗馄饨灌进肚子里，嘴都没擦，往桌子上扔了拾元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城市越建越繁华，外来人员只能在城市边缘谋生，李素珍像老鼠一样被赶来赶去。现在摆摊的地方在国道和火车站交叉的路口。一块大白布，两个角钉在墙上，两个角绑在树杈上。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摆着一个铁皮炉子，炉子上的铝锅因为端的次数太多，有一个把柄是用铁丝固定着的。两张桌子，高的是方形，矮的是长形，六七把椅子从颜色就能看出一定是陪主人饱经风霜，不知被多少胖的或瘦的屁股坐过。
李素珍把纸盒里钱理整齐，数了数共二百六十元，如果把剩下的几碗馄饨都卖完就可以超过三百元了。
一个二十多岁头发黑亮、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拖着行李箱，边打电话边向这里走来，眼里含有泪花：“你别管我，我已经坐上火车了。从今往后，各走各的路，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猛然发现李素珍在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挂了电话，扭过头，往火车站方向瞄了一眼，想了一会，走到馄饨摊跟前：“有什么吃的?”李素珍说：“我这只有馄饨!”“好吧!”女孩坐下来用餐巾纸把眼睛擦得象两只红彤彤的桃子。馄饨还没出锅，女孩的手机响起了“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样爱你都不嫌多……”欢快的彩铃声，女孩犹豫很久接通电话：“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该骗我。
你们家住的根本就不是小二楼，不过是平房上搭个阁棚;你妈妈就不是老师，只不过是幼儿园做饭的保姆;你爸爸也不是警察，是个巡逻的治安员而已。你家这么穷我们怎么结婚，还是分手吧!”李素珍本来想安慰女孩：“姑娘，家里穷点没关系，只要人好就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姑娘，婚姻不是空中楼阁，必须建立在经济基础上才牢固。”女孩吃馄饨的动作很慢，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出现。李素珍在心想：“说不定这个时候穷小子追过来，两个人说不准还有戏呢!”然而直到女孩离开也没见什么人出现。
李素珍常常在没有顾客时，想很多事，除了恨命运不公平，还恨自己出身不好，从小爸妈就离婚;恨自己机遇不好，没找到好工作;恨自己丈夫没本事，无权无钱。但是很快又会原谅自己：好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家三口健健康康。哭着也是过，笑着也是过，生活本来就象一团麻，怎能没有两个解不开的小疙瘩。每天只要能卖出三十碗馄饨就心满意足了。
李素珍见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就有了收摊回家的想法。刚把最后两份馄饨装进盆子里，就看见卖水果的老汉坐在电瓶车上摇摇晃晃从远处渐行渐近，像马戏团的猴子在表演，滑稽而可怜。“老板娘，馄饨还有没有?”李素珍翻开车箱上盖水果的棉被对老汉说：“我买你两公斤香蕉，你吃我一碗馄饨行不?”“可以。不过馄饨不是我自己吃，明天是年三十，我给老伴端过去。她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吃馄饨，我手笨又不会包。”李素珍把馄饨装进塑料袋递给老汉：“就剩两碗了，你都拿走吧，回去自己煮!”“这么冷的天，你也是小本经营，不容易，我再给你装点桔子和苹果。”望着老汉远去的背影，李素珍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李素珍把东西一件一件装到三轮车上，推一会，蹬一会。一辆汽车从她身边快速驶过，铺天盖地的尘土就扬起来。她顾不得躲，用肩膀把桌子往里面拱了拱。路过菜市场时，拐进去买了几条带鱼、一包花生、一包糖和一箱女儿喜欢喝的饮料、一瓶老公喜欢喝的白酒，本来还想买只鸡，一问价格，比平时贵很多，就又放回去了。
回到出租屋，推开房门，刚上初中的女儿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兴致勃勃地玩手机游戏：“妈妈，过年了，再给我买双运动鞋吧，要特步的。”本来就凌乱拥挤的房间里乌烟瘴气，丈夫和另外三个人全神贯注地打着麻将。听见开门声，丈夫摸了一张牌，又重重地扔出去：“臭牌!怎么才回来，饿死人了，快给我们弄点吃的。”李素珍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揉了揉腰，很想冲过去夺过女儿手中的手机扔在地上，再冲过去把麻将桌掀翻，然后抱头痛苦一场。可那样的话这年过的不是更糟糕了吗?一声叹息过后，又系上油腻的围裙，开始和面、擀皮、剁馅……
窗户，潇潇洒洒飘起了鹅毛大雪!
作者| 华杰
公众号|玉峰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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