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画的抒情美文欣赏:绝无花叶相
编者按:作者用“绝无花叶相”形容的徐渭得水墨花卉系列杂画,表达了自己对他的看法和感受。下面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篇绝无花叶相。
渐渐迷上徐渭这个人。
看他的画,一种天生的寂冷、枯寒,一种历尽世态炎凉的无奈,尘满面,鬓如霜,让人心生疼。
他是把什么都悟透了,才那么地不快乐。那么狂放的一个人,画画时越收越紧,寥寥几笔,一行山水,几棵老树,一个趴在石头上的人,头枕一把干草。看得人心酸。
他在画他的悲欢愁苦,却让你不由自主地跟随了他,冰天雪地,义无反顾。
道人写竹并枯丛,却与禅家气味同。
大抵绝无花叶相,一团苍老暮烟中。
到了他的水墨花卉系列杂画,别说繁天锦地,那简直彻底地消失了花叶相。一幅《枯木石竹图》中,暗合了他的心意。
“绝无花叶相”,他画的什么,又不是什么,然而,他画什么,又真真的是什么,那才是他的功力和灵气所在。
有意化无意,大象化无形。世间有灵性的好东西,大多是不着痕迹,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以无间胜有间。
《金刚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如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老子的“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都是“无形之道”。
说到底就是一句话:心无所住。
心无所住,才无所不住。
“无我”,在意识里、心里,我已经完全不存在了,“无相”,连外表的皮囊色相都没有了。完全的和天地合一了,到这个境界,即见诸相非相,既见如来。
林清玄《茶匠的心》里写,茶匠受到挑衅,本来打算寻找一种最体面的死法,结果剑客教给茶匠用他最擅长的“泡茶技艺”与浪人决斗。当浪人带着必胜的信心挑战时,却被茶匠从容优雅的气质,散淡无欲的情怀,专注无畏的行动吓倒。茶匠以柔克刚,“无畏、无我、无念”,以“无”胜“有”,赢得了这场决斗的胜利。
马拉美《牧神的午后》,牧神“潘”似睡非睡,环境朦胧,交欢也若有若无,隐藏着一种神秘的暗示,这样的美是直白地表达,趣味就减少了六七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美本身无法捉摸,一些模糊不清、似有似无的事物,才引起人的揣摩和测想。
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的墓碑,无名无姓,只刻一个大大的“无”字。一个早已经把人生参透了的人,一切,就不必说了。
古田织部在教人茶道动作时,要求极为苛刻。有人自然不满:
“您师父茶圣千利休,凡事务于简洁自然,说茶道不过是点火烧茶之事。怎么您就那么严呢?”
古田织部就说了:我师父那是功力到了,随意做什么动作都是美的。没到那境界前,就得按标准姿势来。
匠气太重,只说明火候不够,功夫还不到家。那些无形、无相呈现出来的面貌和场景,才是气象万千,回味无穷。
记得小时候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印象最深的一句是,“无招胜有招。”没有一招半式的具体,只是风起沙飞漫天黄土地那么读着,已经觉得很厉害了。
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里。劲似宽而非 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很高深。无相就是这样。徐渭的绝无花叶相,已经到了这一层境界。
董其昌论画,认为绘画讲究气韵,讲究变态和自然,凡是匠气的,斧凿痕迹,都不好。
宋元以来,写意花鸟画就有一定的发展,作画时 “逸笔草草、不求形似”为最高境界。
徐渭画画,常常以倾倒的墨汁随意点染而成,笔墨放纵,老干交缠,离奇夭娇,笔意纵逸,没有定式,沉雄而带霸悍的大写意画风格,也更具有深意和品味。
正如他自己所说:“信手拈来自有神”,“不求形似求生韵”,创立了宋元以来水墨的大写意画法。
绝无花叶相。有了一定的功力,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自然知道什么是好了。
作者:康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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