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陈旭红小说《迷渡》的感悟
编者按:《迷渡》讲述的一位离婚女人的生活。《迷渡》也是一篇散文类小说,淡化情节,突出语言,表达美感,寄托情思。
白苹红蓼相依处,明月清风夜更长
当下,写字的比读字的人还多,文学被边缘化,是不争的事实,但文学不死,它关乎世道,抚慰心灵,塑造性情,唤醒美感,靠近高尚,抵御庸常、麻木、沉沦、罪恶,则是文学所特有的价值与意义。在一个燥热的午后,读完《长江文艺》第七期陈旭红的小说《迷渡》,我的内心不禁变得非常清凉、平和、安然,我对文学阅读似乎又有了信心,对文学刊物,又有了期待。
在黄冈中青年作家中,我觉得陈旭红是有自己艺术追求与风格特色的一位,我认识她,但交往不多,仅吃过几次饭而已,今年春天去夏元明老师的别墅“且斋”,还有幸同车去过她老家。迄今,我也只读过她的《白莲浦》《何事忽还乡》与《迷渡》,这三个中篇,有一以贯之的审美追求,就是对自然清淳之美、对人性朴素之美的礼赞。如果说《白莲浦》还有模仿沈从文《边城》的影子,《何事忽还乡》还有回归与自省的斧痕,而这篇《迷渡》,在风情与人性的两种叙述与表达上似乎较为圆融。小说中,既有对乡村生活的怀旧与对山水自然的眷念,还有对人生的咀嚼、回味、重建,中心主旨就是回归与逃离,省察与反思。
小说情节并不复杂,一个叫马蓼红的中年女人,在婚姻失败之后,回到家乡,那个长满野蓼花的地方,过起了疗伤般的久违的生活。她说:“人生的出路不在别处,只会在自己的原初处。”小说中的野蓼洲,是作者心中的桃花源,马蓼红在这片净土里漫游、看花、修屋、种菜,并遇到一个少小玩伴白秋山,在美丽的野蓼洲那减慢宁静的生活中,两颗疲惫的心灵逐渐靠近,却又被现实磨损而生发出人生的另外一种无奈。《迷渡》是一篇比较典型的散文化小说,淡化情节,突出语言,表达美感,寄托情思,具有一种意象化的诗性。野蓼花,自然而美丽,是一个美丽的意象,作者不吝笔墨,不厌其烦地描写它,在蓼花开放的环境中领略中年情感深沉、愉悦、宁静。小说题名为《迷渡》,似乎一篇身体的还乡、情感的回归与心灵的自救之书。六祖坛经说“悟时自渡,迷时师渡”,马蓼红的归来,是一种自渡,她与白秋山的相爱,“这般缠磨相好,何尝不是在孕育伤恸”,则似乎又进入一种“迷局”,又由谁渡?或许是在迷失之中的自我救赎与救赎之后的迷茫。
从没想到蓼花有那么美,这个季节,哪里有蓼花?好想去看看。不独向往蓼花,读《迷渡》,更向往乡村,渴望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能够安妥、能够修复我对城市生活疲倦的心。羡慕那些在老家有房子的人,那是有根的人,老家有房,使人感到踏实与安宁。当然,乡村生活并不像小说写的那么美好,或许乡村只是作者念念不忘的一个梦,文学写作,就是一条还乡之路,就像汪曾祺在小说《受戒》题记中写下的那一句:“写四十三年前的一个梦。”我有幸,在这个虚空的下午,在陈旭红的引导下,循着马蓼红的还乡,也做了一个梦,一个有蓼花装饰的美丽白日梦。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读小说就是读语言,读诗化小说,则更是玩味语言之美。我觉得陈旭红的语言渐有特点,一是清丽优美,她的风景描写,真是得心应手,简约而诗意,特别能引发我的生活体验。“在每年的四月底五月初,桐树花开把整条河堤打扮得像新媳妇一样清新明艳,到了秋天,收过桐子,乌桕树叶也就红了,远远看去一棵棵树就像一盏盏花,随着秋深落叶飘尽,枝头就剩下脱了灰壳的木子,白籽儿一扎一扎的,挑着秋风撩着秋月”。小说中,类似这样优美的句子,总让我砰然心动,那些景物,不仅是一幅幅独立的风景画,更烘托、渲染了小说的人物人情,读来美不胜收。二是涩味。周作人说散文的语言要有涩味,不要太顺太溜,要蕴藉含蓄,甚至欲言又止,反给人以回味。在早期的《白莲浦》中,她的语言还是晓畅直白的,在《迷渡》中,“涩”的感觉更加明显,似乎是有意为之,她加入了一些方言俚语进来,读起来不是特别顺畅,在音节与音意上,甚至会有停顿与阻断感,却没有阻碍阅读影响文气。三是哲理性。陈旭红敏感,深沉,她把她的人生体悟与哲思撒播到小说文本中,常常使人警醒,而又没有说教的生硬与压迫感。“人来人往原本就是匆匆的风景,哪来那么多情动于衷的热忱”“马蓼红一向认为大地上所有的生命都是从润泽的幽暗中蒙发出来”,文中这些有意味的句子,就像露珠缀在一地青草上,晶莹剔透,而又有耐读,难能可贵。
我认识陈旭红,并且去过她的老家,阅读中,我眼前常常浮现出作者的影子与她老家的风景,人物与地域,我总有一种熟悉感。马蓼红的身上有陈旭红的影子,她们都敏感、细腻、慢静,甚至有些冷。而小说中的野蓼洲,或许就在浠水汪岗陈庙河某个地方,或许,也有一个白秋山,在陈庙河的某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但愿也有吧,我不是索隐派,就此打住。
作者:杨文斌
公众号: 故乡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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