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佳作欣赏:驱逐剃头佬(2)
阿富的所作所为村里人看在眼里,大家都说他三教九流之辈,不知廉耻轻体的小人,特别剃头店里一到下雨天或空闲时间,整天赌博、玩耍,大呼小叫,直到深夜不休,村里人开始反感了,有的甚至开始将头包给外地人剃了……
时间很快的进入大跃进年代,以许村为核心的砍伐烧炭队成立了。在这里后山建着一孔连一孔的炭窰,砍伐工不分昼夜的砍伐,装窰、烧炭,忙得不亦乐乎。在那插红旗,抜白旗、反右倾、促先进的年代,干部中被拔掉的“白旗”,都送到许村砍伐烧炭队来劳动思过,像潘明星等人一到许村,立即投入阿富的怀抱,一天到晚偷鸡摸狗、大吃大喝、寻欢作乐;对现任干部评头品足,散布伤害干部的种种流言蜚语……根本没有把现任干部看在眼里,更不参加烧炭队劳动。区社干部看在眼里,深感阿富的剃头店已经成为阻碍历史车轮前进的黑窝,只是现在没有借口将其端掉而已。
一九六零年春季,那是国家暂时困难时期。春荒的一个晚上,阿富家一伙人打扑克至深夜,阿四说:“今晚吃了只看得见几粒米粒的两碗野菜汤,小便了两次,肚子里早已筋渣都没了!不打了……”
老刘说:“大家还不是一样,我家的野菜玉米糊,像洗碗水一样薄,肚子里早已咕咕的闹意见了!”
阿富说:“手中无粮,心里发慌,如果政府再不供应,我家也要断粮了!”叹了口气,阿富接着说:“现在人都散了,只有咱们四五个人了,咱们能想想搞点粮食的办法吗?”
阿四说:“谁不想啊?问题是咱们不敢动!”
阿富说:“怕什么啊!我是手艺人,镬头泥在脚背上,不好拎起剃头工具就走,人家还敢要我怎么样?问题是找不到粮食。”
“我的老师傅,你也真是的,我们祠堂的后座不是满仓的稻谷吗?你敢去动吗?”老刘说。
三四个人的眼睛盯着阿富的脸,阿富沉思了一会。轻轻地说:“你们要不要粮食?”
三四个人一齐说:“要啊!谁会不要粮食!问题是谁敢带我们去拿!”
阿富看了一会屋外的动静,然后轻声地说:“咱们五人今晚就上贼船,但要记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不背叛!如能做到,立即动手……”
其他四人立即站了起来:“一切听从剃头师傅……”
阿富这般如此的安排了一番,然后立即行动起来。
原来这祠堂后座的南侧是条一头可进的窄弄堂,这里既无人来往,更无人看见,是个僻静的小巷。隔壁强劳力已派到外面炼钢、洗铁砂去了,家里剩下几个耳聋眼花的古稀老人,即使后面在翻天他们也不会知道。于是他们五人一人拿来一只麻袋,阿四将背来的梯子架起来,阿富与老刘一人手里捏着一根香,收齐五只麻袋进去,依靠香的火光漫步前进;阿四站在墙头望风。其他两人在外面接应。阿富与老刘走近粮仓,借着火光一看,粮仓上不仅上了锁,而且还贴着封条。到了此时阿富也顾不及封条不封条了。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老虎钳,咬紧牙关,“咳嚓”一声钳去了铁锁,老刘立即爬进粮仓,张开袋口立即就装,装满一麻袋,立即由阿富传送到阿四,再有阿四转送到接应人,等到五麻袋装满,各自背回家,公鸡喔喔喔开始打鸣了。
第二天上午,巡仓的干部打开祠堂门,走进祠堂的后座,发现仓库锁被撬,粮仓被打开,地上掉着许多谷粒,并明显的看出从南边进来的,于是立即报告公社;公社了解这一情况后,马上报案公安局。公安局对盗窃集体财产,特别是粮食十分重视,立即派了局里赫赫有名的神探黄雄前来破案。
黄雄一进许村,先进祠堂看了现场,稻谷盗窃的数量。然后到弄堂看了杂乱的脚印。他就下了结论:此案绝非一人所为,是个盗窃团伙集体所干,并且盗窃之人就在村里。他稳坐祠堂,一面请了附近几位老人进行座谈,一面将村分成四块,并有四个干部一人深入一块,一面在群众中散布“公安局神探下来破案了,盗窃犯绝对逃不过今天;一面观察人们今天的不正常的情绪……”
不到一小时,四位干部先后回来了,黄雄只得结束座谈会,送走了几个老人后,黄雄回来听取了四个干部的观察汇总。
妇女主任说:“阿富今天没有外出剃头,我在门口听,好像夫妻俩在为什么事吵嘴着。但又不是在大声吵嘴,听不清楚……”
民兵队长说:“地主阿四家的猪不知咋的,从来不跑出猪圈,可今天一大早就在外面闲蹓……”
大队长说:“我看老刘今天一大早就在荒地里挖土,而且挖得那么认真,不知在搞什么鬼名堂……”
对于职业破案人员,对人们的语言是很敏感的,特别像黄雄这样的神探更别说了。黄雄立即说:“民兵队长,你去召集10个基干民兵,并要随身携带武器,由大队长带队前往地主阿四家搜查,搜到证据后,立即将罪犯押到村办公室,我在那儿等着。”
过了好几个钟头,大队长悄悄地回到大队办公室,难为情的说:“老黄啊!找遍了阿四的家,什么也没有找到……”
黄雄虎下脸大声的说:“什么?对他家的每一寸都进行认真搜查,特别关注猪圈……”
大队长听后只得又回去搜查,可是在阿四家重新又仔细搜查了一边,对猪栏也用木棍拨拨,还是没有发现证据。
大队长低着头,没精打采回到大队部,连忙说:“老黄,我们实在找不到啊!请指示!”
这下黄雄发火了:“案情已经路出水面,你们这些人还蒙在鼓里,太不会办事了!”
于是他就跟着大队长来到阿四家,并直奔猪圈,看了一会后,指着猪圈角落的猪屎堆说:“你就给我从那堆猪屎那儿挖下去!”
大队长只得拿起锄头下了猪圈,先刨掉瓤臭的猪屎,接着又是一层干稻草,当他刨完稻草,一麻袋稻谷果然显露出来了!(原来江南的猪圈是用稻草垫栏的,稻草被猪踏实踏湿再加上些稻草,这样越积越厚,就形成了栏肥。)证据确凿找到以后,黄雄立即命令:“把罪犯带走!”
几个民兵立即把阿四捆绑起来,押送到大队部。地主阿四被解到大队部以后,黄雄立即替他解去捆绑的绳索,然后和颜悦色的说:“阿四,你也知道我是神探,专办大案、要案的,对于你们这些雕虫小技,我不要花吹灰之力就能使你们束手就擒,现在你已经犯到我的手上了,我这个人是怕软不怕硬的,我也知道你是地主,只要我给你加上几个字,你的后半辈子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但我这人心慈手软,做不得那样的事,只要你从实招出,我就会手下留情……”
黄雄的一番话说得阿四五体投地,亟不可待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阿富为首的盗窃经过全都倒了出来。
黄雄将阿四的口供记录下来后,再有阿四看一遍,并画上押。立即命令基干民兵将其他四个盗窃犯缉拿归案,绳之以法……
盗窃团伙为首者阿富是无人管束的自由手工业,但现已成为当地民众不受欢迎的人,根据大队研究、公社领导同意,将其驱逐出村,并由大队长通知,一星期内离去,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阿富的老婆黄小毛接到通知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开了:想当初靠官威势不牢靠,嫁给手艺人渡年华,谁知手艺人变了调,重覆旧撤乱了套。事到如今难挽回,埋怨自己命不好。处处遇到是丧门星,难道老天难容我……如今我,只得将家产半卖半送搞点钱,带着儿女,随他漂泊、流浪去他乡……
文:许照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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