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娘的故事随笔:娘的“半边房”
娘,走的匆匆,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在最后时刻,那慈祥而坚毅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我这一辈子过的满足了,不能拖累你们了。看着你们都过上了好日子,我也就放心了。”于是,很久以来,在我的记忆中,娘也就是刚刚离开我们不久。直到去年农历十月一日“寒食节”和姐姐在娘的坟前烧完纸,姐姐唏嘘的说:“娘已经走了六年多了,时间太快了啊!”回想起来可不是吗,娘去世的那年,我的孩子正准备高考呢,现在研究生都毕业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总是没有老娘离开的概念呢?可能娘就像一个信念支撑着我们:家里还有娘,兄弟姐妹永远是一家!
娘这一辈子其实过的并不轻松,甚至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与苦难。小时候家里极度贫穷,听人讲她曾经饿极了误吃过树皮,险些中毒丢了性命。虽然没上过一天学,但她知道忠孝礼仪的道理,上对老人孝敬,下对弟妹爱护。由于家里孩子多,她的少年时期,先后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个侄子一个侄女都是在她瘦弱的脊背上长大。十五、六岁就嫁到我们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里,她没有逃避也没有埋怨,依然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记得她曾给我讲过硬是靠自己的双手纺线、织布换回了“半边房”的故事。
那是在解放前夕,家里实在太穷,只能赊账住在别人的半套房屋里(关中东部农村的房屋呈三间上房加六间厦房格局,半套即中间隔开各一间半)。
为了买回另半边,她几乎把能吃到的苦都尝遍了,娘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能干什么挣钱呢?还是她的姨妈出主意让她学纺线、织布,布拿到集市或许能换回点钱。主意已定,娘就开始行动了,买棉花,弹棉花一切准备就绪,可是纺车买不起啊,只好借别人的。白天人家要用,晚上也得等到后半夜别人休息了,自己才能干活。娘说刚开始心气十足,一晚上不睡觉,第二天照样干家务。随着体力的不断透支,慢慢的实在坚持不住了,才东借西凑给自己买了个纺车。
娘说纺车买回来后,自己高兴的几天睡不着觉。今后再也不用每天后半夜借别人的纺车了,在自己家里随时都可以干活。娘说除了做饭、照顾摊在炕上的婆婆外,整天几乎都坐在纺车前,甚至有几年除了过年、过节,几乎没出过家门。每晚伴着微红的煤油灯光和纺车嗡嗡的节奏声以及左右手不断重复的动作,是寂静的村庄里又一曲不眠的音乐。
毕竟娘当年才十五、六岁,年轻人总有打瞌睡的时候,她说有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间醒了又继续纺,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她都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的,反正自己就像个预先装配好的机械程序,只要一坐下就身不由己了。晚上熬夜时间太长,总有饿的时候,馍馍不能吃,得留给孩子和老人,她说实在不行就喝水充饥,喝的多了肚胀又不利于干活。
后来,她发现每年冬季家里放着不少柿子已经熟透,既软又甜是补充能量的好东西,就在干活累了、困了、饿了随手拿个吃,一个冬天下来,她居然吃掉了半床的柿子(一张2米×2米的床板,柿子铺平摆开)。这,也可能是她老人家老年得糖尿病的原因之一吧。
纺好线,还要浆洗,再上织布机将线一点点的织成布。织布机,当时对于一般家庭来讲算是一件不菲的家产了。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更是难以承受的。娘说这也难不倒她,别人家的机子总有空闲的时候,无非是自己多辛苦些、多加点班、硬着头皮多看人点眼色就是了,用不了几年我也给自己置办一台织布机。
后来家里真的有一台织布机了,至于怎么样置办齐这一套纺织设备的,娘没有告诉过我,但我可以想象得到,为了这些东西,娘,该是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等到我小的时候,每晚都是伴随着纺车细微的嗡嗡声,进入梦香的。而对织布机与织布机声音的理解更进了一步,每当我在外面疯玩进家门时听到那有节奏的“吱呴”声,就知道娘在织布了,从节奏上能判断出娘现在的心情是好是坏,若“吱呴”声节奏轻快,表明娘心情好,回家晚了也无妨;若“吱呴”声节奏缓慢沉重,那就得小心翼翼的靠边溜进来了。
娘说她的布是用心织成的,不留任何瑕疵,每次拿到集市上都很抢手。因为那个年代手工粗布是大多数人家做衣服、做被褥的主要来源。就这样,用了整整两年时间,娘单凭自己的双手,将一捆捆的棉花,纺成线再织成布,凑足了两千元购房款。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了,娘说拆除隔墙后好多年,她总感觉房子十分宽敞,心理也无比敞亮。娘,完全是用一己之力做了一件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本文作者:黄宇民(微信公众号:三贤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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