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优秀散文：青春期序曲

　　小周近来说话走犀利风格，惯用反问，娘忍气吞声商量：咱能好好说话吗?他撩起眼皮：难道我没有好好说话吗?

　　晚上散步，娘好言相劝：外面挺冷，加件衣服吧?脖子一梗：不用，不是春捂秋冻吗?好吧，多管闲事。

　　路上，偶遇一妈妈，一手叉腰，一手点着小姑娘，骂声传到几条街外，可怜的女娃娃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个劲儿抽泣。小周经过，回头看了又看，心有戚戚叹口气。我心念电转，继而沾沾自喜：其实相比起来，你娘算温柔的吧?你要知足。小周定住脚步看看：是吗?看我张嘴欲说，手掌一竖：好，好，算是吧。

　　路边，谈到哪家的东西好吃，周先生说：那东西，我一看就知道不好吃，不去。话音未落，小周平静接道：美食是要品尝的，用眼睛能看出来吗?周先生大步往前不做声。小周回头继续：你看我爸，没文化，反驳我都不会。

　　月亮很美，很大。我指着，喊小周看看：多美，像个圆脸盆。嘁，圆脸盆有什么美的?他一脸嫌弃，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接下去：像我的脸吗?他笑嘻嘻的：当然不像，你是瓜子脸。

　　我心中一喜，很受用，很谦虚，揽着他的肩：夸人真诚些好吧?有我这么大的瓜子儿吗?有啊，老南瓜的子儿。

　　周先生想去万千买些蛋糕，晚上饿了吃，正待迈步，小周说：这一路，你“笼”了有十八家，还去?他不会说方言，这一句硬是地道无比。周先生无奈，生生转了方向。

　　脚步虚浮往家，经过“凡先生水果店”，结账时，发现除了水果，多出稀奇古怪的糖果一袋，饮料一瓶。周先生看着，眼睛在说：什么东西，一看就知道不好吃。可他只看不说话。于是，我赶紧结账，走人。

　　我在房间顺东西，出来，周先生气哼哼告状：威胁我，将来不给我零花钱，省得我瞎买东西，乱上当。笑话，到时我退休工资一个月万把块，要他的钱!还说不让我抱孙子，正好!

　　瞬间，顿感安慰，小周对我好多了，至少不会这样粗鲁地威胁我，他搂着我的脖子说：将来，我挣的钱，一份给你，一份给婆婆公公。你省着点儿花，不要买衣服了，到时应该买不到好看的。也不要买书，家里的都是经典，要反复看的。

　　我不晓得这个孩子有没有被偷换过，我明明记得不久前，还听见他说:将来，我要带你去北欧看北极光，到迪拜住帆船酒店。

　　去年夏天在大兴安岭，我感叹：等有时间了，秋天和冬天一定要再来。小周点着头：我陪你来，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秋天看五彩的林子，冬天看白雪。我感动得抱着他，他也不挣脱。

　　几天前，谈到梦想，我说：最希望住在森林边上，旁边有海。小周说：很不安全的，你还记得小宋向导讲的故事吗?森林里有熊瞎子。而且很不方便，没有商场逛的。我给你弄辆房车好了，房车可以用卡车改装，移动方便，想住哪儿住哪儿。

　　遥想一下，我和周先生住在造型奇特的“房车”上，听着风掠过树梢的声响，还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挺浪漫，可是配上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怎么的，画面都有些不对劲。

　　小周喜欢余华的书，翻来覆去地看，不时感慨：人啊，活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生来就是遭罪的。我大惊：怎么讲?他掰着手：你看啊，每个人出生时，是不是哭着叫着来的?小学时，苦，初中，更苦，高中，别提了，上了大学，不小心还会被退学，唉……

　　看我一脸紧张，又拍拍我的肩：我就这么说说的，看看人家福贵，名字叫“福贵”，其实又不福，又不贵，一辈子窝囊极了，他不也活得好好的?你不要一天到晚帮我瞎操心，写你的作文吧，最近你的文章阅读量多少?有多少人转发?

　　我一时气结，觉得话题怎么这么诡异?我是你妈还是你是我爸?吼道：管好你自己啊!作业还要多久?

　　小周的嘀咕声不大不小，从书房传出来：如果你少问我几遍，我的作业会快些的。你不愿写作，就看书好了，将来不容易老年痴呆，我长大后会很忙的。

　　你到底怎么说话?你到底几个意思?我的拳头捏了又放，放了又捏。最后，坐下，看书，写字。

　　【本文作者：陈燕。(微信公众号：陈大的午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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