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关于回忆的故事:老去的岁月(2)
4.
我小时候摔破过几只烘炉,我家里经济不好,被我摔破的烘炉大多是没上釉彩的瓦罐烘炉,要是把釉烘炉摔了,那得受皮肉之苦了:瓦罐烘炉一角五分钱一个,釉烘炉三角钱一个,贵一倍呢!
釉烘炉不单单是比瓦罐烘炉多一层釉彩,还多一个装饰:在烘炉绊与烘炉身的连接处,陶匠们还一粘上了一个匍匐的克蚂(青蛙),老人称呼这种烘炉为克蚂烘炉。
烘炉摔破了,只要不是整个地碎了,在缺口处放一块瓦片防止炭灰漏出,或者在断绊上缠上胶布,一样可以用。
烘炉的肚膛里放上火炭,再盖一层薄灰,就可以暖手暖脚。好炭可以暖半天。还可以用密封的小铁盒子装了黄豆瓮在炭灰里烤着吃。
小时候每个冬天都在用烘炉,但是手脚依然生冻疮。不知道是啥道理。
5.
烘炉上面扣一个笼子,可以烘干衣服、鞋袜。这个笼子叫烘笼(罩儿)。
刘家塆里用烘笼最多的是光华二妈了。二妈是个理落人,总能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所以她的孙女孙子三个孩子小时候的尿布,她不含糊,洗得勤,晒得勤,换得勤。没有太阳的日子,她就支起三四个烘笼,在堂屋里一溜儿排开。
光华二妈的孙辈们,小时候没包过一块眨巴尿布。
6.
火盆是一个好伙计,方框架子上支一个浅平底的圆盆,架一堆栎炭,燃起的火红里透着蓝色的焰苗,不光可以取暖,还可以烧开水、煨瓦罐汤、烤糍粑或者红苕。
除非大雪封门,冬日里平时很少生火盆的。火盆用的多的时候是在正月,亲戚间拜年那一阵,拉家常,嘘寒问暖,有一个火盆,才有过年的氛围。
其实,正月,并不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
么办呢,老家人就是这么实在,宁可自己在严寒中多受一点冻,也要把火盆和栎炭带来的温暖留给客人。
7.
平日里舍不得用火盆,就关门闭户吧,别让冷风吹进屋子里了。
记得七十年代我家的窗户都是木板做窗户扇的,关上窗户门扇,几乎把自己关进了黑屋子;公家房子的窗户连木板都不装,直接糊纸,写大字报的白纸,或者旧报纸。
到八十年代初期把窗门的木板换成木格子了,买不起玻璃,就糊尼龙纸,那种厚实得不透明的尼龙纸,从生产队的育秧大棚上换下来的旧尼龙纸,都会用上好几年;八十年代中后期,才装上了玻璃窗。
舍不得花钱扯布做窗帘的人家,还是在玻璃后面糊纸。糊的不再是白纸,而是杂志里的插页:电影明星的半身照。比如拍《庐山恋》的郭凯敏和张瑜。
8.
关上老房子的木板窗户,房内几乎成了“黑屋子”,但是渐渐地适应之后,还是感觉到有缕缕的亮光从头顶泻下来。
因为头顶上有一片或者两片屋瓦是透明的:不是没盖瓦,而是用了亮瓦。老式的土胚房、砖瓦房都有亮瓦,后来的楼房就不再装亮瓦了。
没有闹钟的人家,孩子早起上学除了听公鸡打鸣,还可以透过亮瓦看天。抬头看吧,透着亮瓦就可以看到屋外黎明的青天,偶尔还可以看到早起的鸟儿从屋顶飞过。
9.
赶上了不上学的日子(比如星期天),别以为可以睡个饱饱的懒觉。瞧,厨下屋角那只大水缸等着挑满呢!
有的塆里是有一口吃水塘的,吃水塘很大,挑水吃的人们可以抄近路。咱刘家塆里没有,只有一口水井。那水井不在塆里,而在塆外头,有好长一脚路。常常是挑满一缸水,大人用大桶,也要来回四五趟;伢儿家只能挑细水桶或者半大桶,常常要上十个来回。脚跑细了,肩压痛了。
好在挑水的路上,可以和隔壁左右的发小们同进同出,看得到的是水洒两行,听得见的是笑声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