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生活故事随笔：端午雨

　　一进五月，这无根的雨就下得勤快起来。

　　淅淅沥沥、滴滴哒哒，掷地有声。

　　整个凤凰古城都在雨雾里，被山色和雾色罩着，蒸腾着雾蒙蒙的泥土的气息。这是这座古城独有的气息，质朴而温厚。古城里唯一的这条河流，因了这五月雨的缠绵，河水浊了又绿，绿了又浊，几个回合，河床便丰满圆润起来。遇有出大太阳的天气，清晨的河面上便升腾起一缕缕飘飘渺渺的白雾，像仙女浣洗的轻纱，一丝丝一线线，舞动着美和快乐的音符。

　　古城的石板街湿漉漉、光滑滑地，清澈透亮地能照见行人的身影。偶尔驻足，一个斜视，石板街便给你一个哈哈镜的微笑，让你一路走着一路傻乎乎地偷着乐。在这样的雨天，撑一雨伞，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走，不用担心脚下的泥泞，又可欣赏古城的风光，实在是一件十分快意的事情。

　　对古城的雨感悟最透彻的当属大师黄永玉老先生了。他多次谈及古城的雨和雨中的古城，谈到在古城里观雨、听雨、赏雨、悟雨的曼妙。我因从小得背着书包走路上学，风里雨里，雷打不动，对先生谈雨似乎有所领悟，便记住了先生的话。先生的风雨雷电四座桥在河面上腾空架起，很多人在行路躲雨的时候感概的是黄老的慈善，方便了行人，又有几人知道黄老建桥的雅兴。匆匆忙忙的游客又有几人在古城遇上雨天，能够静下心情，放慢脚步，沏一杯绿茶，温一壶米酒，找一个临河的客栈，依窗与雨畅聊。

　　古城里的男人也没这等文人墨客的雅兴，他们最关心的是端午的雨是否够大，能让小河涨水，这端午雨是一剂兴奋的药饮，让沿河的男人们抑制不住内心的亢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端午节龙舟赛中一比高低。古城里的女人和孩子们因这端午雨而忙碌起来，房门上挂艾叶和菖蒲条，泡雄黄大蒜籽，蒸糯米做粽子等等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们的事情。凤凰人做粽子讲究其原汁原味，很少有人在粽子里包肉花生红枣等，他们喜欢吃碱水粽子，经碱水浸泡了一晚的糯米做出来的粽子，金灿灿的，好看，还有格外不同的香味。凤凰人喜欢在端午这天用雄黄泡大蒜籽，是用于夏天治蚊虫叮咬。据说，家里只要有了雄黄大蒜籽，蛇闻到那气味都不敢来，更何况蚊虫。艾叶和菖蒲条是避邪用的，寓意着一年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当端午雨酿满了河床，久违的太阳便暖暖的罩着古城，碧绿的沱江河水在阳光下泛着波粼粼的光。沿河一带的船只都开始擂动起来，从上游到下游，桥溪口、金家园、沙湾、回龙阁、杜田、棉寨等等街道村寨.....那“嘿呦嘿呦”划桨的吆喝声和“咚咚咚咚”的战鼓声就像战士即将出征战场。而这个时节点，是沙湾人和回龙阁人关系最微妙的时候，这两个地方一河之隔，隔河相望，一个榜山而居，一个沿岸而栖。平时两岸关系颇为友好，互相往来照应通婚，而每年只要这端午雨一下，这两岸的人就开始卯足劲较量。妹崽妈已经将粽子包好，一根根白色的鞋底线缠着绿油油的三角形的粽子，五个一提，三提一捆，放在妹崽的竹篮里，又猫下腰从墙脚的坛子里掏出了十个咸鸭蛋，一并放进竹篮，叮嘱妹崽赶紧给嫁到对河的姐姐送去。平时，只要划船过河，使劲叫声：“大姐”大姐就会从吊脚楼里打开窗户探出俊美的一张笑脸相迎。而这时节，船只都集中在河中心划船操练，十二个桨手一船只，船头一个领队，中间一个鼓手。领队很重要，嗓门要大，吆喝要得力，十二只桨手的统一和协调以及鼓手的鼓点节奏都得听从领队的指挥。妹崽只得绕道从虹桥过去回龙阁。站在虹桥上瞧着那满河的船只，妹崽眼尖，一眼就瞅见了孔武有力的大姐夫，他是回龙阁船队的领队，这千百年来，回龙阁和沙湾两只船队龙舟赛，输给谁都可以，就不服气输给对方。端午雨一下，两岸的人不知是郁闷这天气还是郁闷谁，走在路上大碰头都不想多说几句话。妹崽懂妈的心意，妈是担心比赛一出结果，说不定姐夫得把粽子扔掉，事前进肚子舒舒服服，事后进肚子，说不定憋着气。就加紧了脚力往姐姐家里走。姐姐家的吊脚楼一脚踩进水里，是看龙舟的好去处。妹崽希望大姐夫赢，大姐夫泅水好，会抢很多的鸭子，会送两只鸭子给她带回沙湾给妈。

　　端午雨是凤凰古城的幸福雨，河床丰满了，龙舟开始了，夜静时分，喧嚣停止了，歌声却躲在月色里，悠悠地像一叶扁舟飘进梦里。

　　本文作者： 彭晖(微信公众号：草根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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