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故乡情的散文:恋恋故乡情(2)
三、古槐
对了!那两棵古槐?!没有谁能比它们更记得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是怎样的可爱又调皮,狂野和无邪,快乐而混沌,泼皮而无赖?这些词,怎么现在看来,都是那么单纯的美好呢?那它一定把这些单纯的美好存储在它记忆的年轮里,那应是它拥有的财富。它收集了太多这些美好的画面,那是它长青不老的秘密吧,因为,这些财富是它咀嚼的营养,而不至于像我们人类,因为亲人的不断离去,也慢慢地失去了我们根系的大地,而渐趋憔悴?
谁都不知道它们的年纪,它不只存储了一茬茬孩子最天真无邪的童年,它还掌握着这个古老村落的秘密。
我们穿过几条街巷,远远的就看到了它,庞大的黝黑的身躯,三人也合抱不过来,头顶一树繁枝,在早春的三月,已然抽出了毛茸茸的嫩叶;原先雄踞一片宽广场地的它,现在“圈护“在两幢新院连接的墙外中间地带,脚下用石头砌了半人高的隔离带,上面围了一圈一人多高的铁丝网,它被保护了起来。我想这不是它的本意。
原先有虬龙一样粗大的树根,曾暴突地面,村民们爱坐在上面,头顶绿荫,看眼前小儿无赖,树上树下嬉戏打闹。现在却只露一小截,其余的被加厚加高的地面掩埋了。站在水泥砌起的隔离台上,伸手进入铁丝网内,想再摸摸老槐袒露的胸怀,就像再摸摸母亲的脸一样,却都够不着了。好在,它还在咫尺之内。回到故乡,感觉逝去的亲人与我们也在咫尺之内,不只处处有亲人的身影,呼吸里都是亲人的气息。
老槐的胸襟开得更大了。上经百年的树皮与似铁杵的树心,已然驳离;可厚实的树皮,如铜铸的盾牌,依旧环绕着树心,一同向上伸展,到树头又奇怪地连在了一起,老主干再分岔无数新枝,给子孙撑起一片灵魂寄放的天地,经雷电风雨,屹立不倒。
记忆里,老槐树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公公,那是织女下凡遇上牛郎,请那槐树精做媒的电影留下的深刻印像;也有被姥姥拥在怀里,讲我们的老老祖宗,是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村迁移过来的朦胧记忆;所以,老人讲,有老槐树的村子,必是百年老村,老村落里必有百年的老槐树,且还是一公一母。这是缘于何因,一直没人给我讲,我下意识认为,这应缘于那个历史上记载的大迁徙。
这棵遒劲挺拔的是公槐,那棵母槐留给我更为美好的记忆。因为它十几米的身躯,在离地面两米多高处,蜿蜒匍匐着生长,特别像一条龙,村民们从它身下进进出出,它的身躯形成天然一座树桥,胆大的孩童,从它历经几百年而开裂的根部,踩着母根上的虬结,拽着新发的嫩枝桠,就爬上了它的背部,就像爬上了老祖母的背,那背部两个小孩并站绰绰有余,而且还四处老骨干抽着新枝,像护栏一样照抚着调皮的孩子们,就像慈爱的老祖母。
我畏高,一般爬上去,就不敢直腰,四肢并用,踩着早已被一茬一茬的孩子踩得溜滑的树脊,慢慢走向树头,那得走个七八步,而且,树头在七八步处忽然左拐又一个弯,像龙抻出来的长脖子,跪着爬行一段才到达树头。在春日依旧抽出茂盛“新发”的树头处,还有一个可容一小孩把双腿放下的树洞,我们最爱爬到那里,争抢那个最佳位置,坐在里面,就像开火车的司机,带着一树小伙伴,开到向往的北京去,颇威风和骄傲。一想到那时的情景,就很有股再爬一爬母槐树的冲动,可那棵母槐因房屋规划人没有保护意识,已然入驻在私人家园,没有得见。
”信是西风吹不尽,年年乡思系枝头。“种植那一公一母的槐树,是迁徙的子民对于故土的心灵寄放,再远离,有它们在,就像守着父母,安守家园,繁衍生息。即使沧海桑田,一切记忆中的人物皆不在了,只要它还在,就还能找到自己的根。老槐树是村人最质朴的信念,因为它,祖辈相传,不会因时间和距离的遥远而淡忘源头,,就像云游四海的游子,对于故土的怀念,乡愁的寄放,在那一抔黄土。清明,我们到坟前,凭吊逝亲,追思缅怀。春节,村民自发到老槐树下,摆上贡品,烧香焚纸,叩首祭拜,默念祖恩,祈求祖先护佑。都是一样的情怀。
我站在公槐的脚下,望着它在蓝天下迂回曲折而四散张开的枝桠,枝桠上有早春朦朦胧胧的绿意,像张开的一张温柔而有内力的网,网住的不只是祖辈寄寓的信仰,还有每个人心底的乡愁吧?据说民国大师中一位叫于右任的老者,写出那可比《乡愁》的诗作《望故乡》,怀念的就是那故土的家园和老槐树。
不知为什么,在我久久地仰望里,心底竟发出一句深深的叹息:“唉!人终究熬不过一棵树!”所以,“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荫凉,一半在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我这刻也与三毛一样心有相同的千千结。
四、山岭
好久好久才能回来这么一趟,想要触摸的故物,故情,故景,似乎还有好多。比如曾爬越无数次的西山岭,那里有我们兄妹架起篝火,烤地瓜和花生,吃成花猫脸的少年趣乐;虽然那翻山越岭,春种秋收的劳作对于小孩子们来说,有些过于辛苦,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们,却在脑海里,只留下了在那山脊上,放飞自我的美好画面;尤其收秋时,那满山遍野蹦跳的油蚂蚱,是儿时记忆里,吃过的最美野味。
靠山吃山,山为石山,森林资源并不像东北大森林那样丰茂,稀落的山林,并没有多少可供山民寻觅的山野珍馐,倒是那从村头到山顶的山梁上,祖辈用最原始的工具和蛮劲,经年开荒种地,虽然土壤多沙砾,却已经成了村民种植五谷杂粮,尤其地瓜花生的“良田”。山脊难运水,这里的种与收,基本靠老天爷赏脸。收成也就可想而知,那时的生活也就抓襟见肘;但村民们对这片土地从来没有失去热情,就像我从来没有忘记这里的一草一木。
春季一场宝贵的春雨后,村里男女老少基本都上了山,借雨浇透的地势,修垄种瓜,刨窝点豆;那时节,满山岭劳作的村民,肩担手提,在自己的山地里种上希望,皆满怀春雨浇灌出的喜悦;大人喊,孩子闹,让沉寂荒凉了一冬的山岭,再一次苏醒活跃了起来。孩子们也是小劳力,五六岁就被拽上,在后面帮忙点种栽苗,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也正因为这样的劳作,让孩子们五谷能分,四体皆勤,也深切体会到“粒粒皆辛苦”的含义。
儿时的记忆里,对于这西山岭,四季的景致和春秋的劳作,都一样深刻。秋收时节,跟着大人上山干活;总是心不在焉,站在这高高的山坡上,望脚下层层错落有致,大小不等,或平或斜,呈现不规则几何形的山田,因种植着不同的庄稼,收获季节,成熟的颜色丰富的,像后来在地理书上看到的万国彩旗,令少年的心底莫名地惊叹,这也或许是少年最初的美学熏染; 历史风云揉给这一方山里人骨子里的坚守和浪漫,让他们即使在再贫瘠的土地上,过再不堪的生活,都那么精心耕耘着自己的家园。潜意默化间,一种坚韧乐观的精神,根植在了少年的心底。
瞭望四周的梯田和脚下的家园,再极目远眺连绵的群山,小儿心思,从最初猜测它貌似怎样的动物状,到慢慢的,在孩子的心头开始萦绕,“山那边是不是住着神仙?”
记得第一次听《高高的山岗》:
……我站在高岗上远处望,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呀,
巍巍耸起像屏障呀喂,
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呀,
白云片片天苍苍呀喂……
猛然心神一凝,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当年懵懂少年,站在西山岭上的彼景彼情。
五、小河
时间太过匆匆,虽然很想再在故乡的土地上,停顿一下飘泊的心灵,再把脚步一一覆盖上儿时留下的脚印,慢慢品咂故园春天那熟悉的味道,可,似乎是近乡情太怯,” 只匆匆眺远,早觉闲愁挂乔木。应难奈,故人天际,望彻淮山,相思无雁足。“越徘徊越惆怅,我们兄妹隐着共有的心殇,匆匆告别热切相送的乡亲,上车。踯躅来时路。恍惚青春年少,挥别爹娘,求学北上;只是身后再也没有了那双殷殷期盼的眼睛。
跨过那村前的老石桥,沿着村前那条小河,逶迤而去。在车内,望着小河傍着出山的路,蜿蜒东流,思绪又翻飞。
每一个人的故乡似乎村前都有这么一条小河,游子把它唤作母亲河。
我们村前也有。这是一条从山里流出来的季节河,它从南到北,经过了好多村落,所以,它是这一片山里孩子共同的母亲河。
记忆犹新的是,夏天暴雨后,它如一头怒狮,一路狂奔而下,颇有推枯拉朽之势。于是,在下游住的人们,就会看到暴涨的河面上,山里的柴草麦垛,亦或一头猪,或破损的草鞋,或一截截乌黑的木头,随汹涌混浊的水势漂流而下。后来上学,念“无边落木潇潇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那时没见过长江,脑袋瓜里自然浮现出的,就是这条河流雨季的浩瀚场面。
冬季,它就断流了。不过也有这里那里的一汪水,结成冰面,就成了孩子们的滑冰场。小河里的欢乐,在我的记忆里,多为夏季。那么一场暴雨及泄洪过去后,河水清澈且浅,最深处也就没过膝盖,水里有了成群的小鱼儿,那被洪水冲刷干净的小河边,便热闹了起来。
大人们忙着拆洗被褥,借夏天的河水和焦阳,似要把家从里到外都刷洗一新似的,一天到晚的,在河边成了浣纱女。而河里扑腾的最欢的,莫过于村里的孩子们。男孩子在河里捉小鱼,打水仗,学游泳,一个夏天,用大人的话,都晒成了小泥鳅;小女孩爱美,终于有这清澈的小河水,可以濯足濯缨,濯洗的秀发乌黑靓丽。 大热的天,端一盆衣服,呼朋唤伴,钻到石桥底下,把小光脚放到清凉的河水里,心思不全在洗衣服上,在于小姐妹悄悄话,在于那清清凉的小河水,濯洗的内心柔软而惬意,无忧无虑,思想跟这小河水一样清浅,认为那便是恒久的日子,我不长大,母亲还年轻。这是多么美的奢望。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久居城市,再幸福的日子里,蛰伏心底的,不知为什么,却是一股难掩的孤独,生活越不缺什么,内心里却越感觉丢失了什么的,孤寂,荒芜。这是从山乡走进城市的人的独有感觉吗?还是,每一个历尽人世沧桑的中年人特有的心境?因为心底,谁都有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原乡?
来生做一棵树吧,不要人世间,这么多的悲怆和忧伤,这么多的漂泊和孤寂,这么多的失意和分离,这么多的无奈和彷徨,像老槐树那样,从不依靠,从不寻找,就那么站成一棵固守家园的,没有悲姿的树!
作者:马洁
公众号: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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