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父亲的原创文章:山一样的父亲
编者按:父亲是儿女的靠山,父亲是儿女的一把巨伞,父亲是儿女夜行路上的一盏明亮的灯。父亲倒下去了,那就是一座山峰塌了,那就是一棵大树倒了,那就是一盏明灯灭了,从此儿女就失去了靠山,也失去了方向,更失去了父爱。
人们常说,父亲是儿女的靠山,有了父亲,儿女干什么事情都觉得既踏实又放心;人们也说,父亲是儿女的一把巨伞,风来挡风,雨来遮雨,热来乘凉;人们还说,父亲是儿女夜行路上的一盏明亮的灯,无论前方的道路有多少坎坷和崎岖,有父亲指引儿女就不会迷失方向;父亲又何尝不是一头老黄牛呢?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无怨无悔地为儿女奔波和操劳着。
我的父亲去世已经三十三年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父亲我就会悄悄地用枕巾试去眼泪,父亲,您在天堂还好吗?每当孤独无助时,想起父亲我就会暗暗下定决心不让消沉占据心灵,父亲,您在天堂有知吗?
父亲是个地道的农民,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但他在我的印象里,既是个狠人,也是个灵人,还是个有骨气的人。很多时候,有父亲在,我干什么都觉得有底气;有父亲在,我干什么都觉得有勇气;有父亲在,我干什么都觉得有志气。
记得小时候我不小心脚大拇趾甲被堵炕门的砖头砸掉扇了,鲜血淋漓吓得我直哭,父亲听到哭声阴沉着脸走过来握住我血淋淋的小脚片子拨弄着破趾甲突然一使劲掐掉了,尽管我疼得嗷嗷直叫,父亲却像没事人似的在我的脚趾甲上撒了一把灰,然后找了一块破布缠住伤口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再哭,这脚指头还会折的!”我吓得不敢出声,好像疼痛也很快消失了。
打那以后,我在心里一直对父亲有种畏惧感,以为他好歹毒好可怕,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躲他远远的。其实,父亲不是我想象的那么残忍,他威严的背后也有温柔的一面。
隆冬,天寒地冻,满目萧然,正是农闲季节,大人们足不出户可以围着火炉熬罐罐茶消遣,孩子们耐不住寂寞出门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玩耍各种游戏。
那是腊月的一个下午,太阳懒洋洋地照着大地,冷风嗖嗖地在我的脖领里窜动,涝坝里的水早已结冰了,小伙伴们拿着自己心爱的木牛在冰面上打比赛,我却没有木牛,只好蹲在涝坝岸边看小伙伴们开心地玩耍,心里好是羡慕,可这些家伙没一个败下阵来让给我玩的。父亲好像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点,当我蹲在一边渴望着有哪一个小伙伴儿发发善心把木牛给我玩时,他老人家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背手站在了我的跟前,而且紧绷着脸不说话,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以为父亲要揍我了,胆战心惊地站起来想溜,父亲却伸手拦住了我,一改常态温和地说:“孩子,别心怂了,我是给你送木牛来的。”
我强忍着恐惧回头看,父亲手中果然拿着木牛和鞭子。“拿着,孩子。咱不稀罕他们的!有爸爸在,就有你玩的,拿去和他们比拼比拼。”
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感激父亲,但心底里明显的有一股暖流在剧烈地涌动。那是久旱逢甘霖,也是沙漠遇绿洲,更是寒夜得温暖。我激动地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木牛和鞭子,眼里含着泪花冲他笑了笑,一溜烟地跑进了冰坝里。
冬天我们不单是玩木牛,有时候还玩弹子,而玩弹子是有输赢的。我们家里贫穷,买不起弾子,也输不起弾子。看到小伙伴儿们玩得那么开心,我们兄弟三只是干着急也没有好办法;可是,有天父亲从外面捡回来了几块破砖头打碎磨成了圆豆豆,然后把我们哥儿三叫到一块儿说:“孩子们,高手不用刀子也能杀人的。别小看这砖头蛋蛋了,只要你们能按规则训练,有了扎实的基本功再拿着真弹子和他们比拼,赢家肯定是你们!”
父亲还说,别小看打弾子了,那也是一种变相的赌博。赌博场上没有心慈手软的人,只有冷酷无情的人。你不能打败对方,他就会打败你。赢人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凭本事。
父亲向来说一不二,大哥和二哥都不敢违抗,我一个小不点儿更不敢越雷池半步了,只好陪着大哥和二哥按照父亲的指点在院子里苦练杀敌本领。玩过弹子的人都知道,要想赢得对方,首先得克服三大障碍。
其一,要学会撩窝儿。撩窝儿就是争头将。抓住了先手,就抓住了赢人的机会;反之,失去了先手,就有可能失去了反击的绝佳时机。
其二,要练好靶子。一步之内如果能命准对方赢的几率就高;反之,错失了良机,就有可能输得精光。
其三,要有强大的弹力。弹力的好坏决定着比拼者的成败;有机会抓住对方却没本事打出界外,那注定也是个失败者。
为了不让我们弟兄三泄气,父亲还设了奖励办法。一把撩到窝儿里的奖一个小铁珠,一步之内要是能打准对方的就奖一个大铁珠,若是一弹将对方珠子打出界外的就奖励一个大花子。
我拿着父亲磨的砖豆豆一点儿没心思练习,因为它既不光滑,弹起来也不顺手;大哥也因为要帮母亲干家务不贪心这个,只有二哥很有耐心地按照父亲的指点不厌其烦地训练着自己的技术。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多长时间,二哥不但获得了四个铁珠子,还赢得了两个花珠子。要知道,在当时铁珠子易得而花珠子不易得。在比拼时,一个花珠子可以换四个铁珠子。看着二哥得意洋洋的劲儿我和大哥都有点儿嫉妒他了。
这以后,有了二哥赢珠子,我的口袋里总是鼓鼓的,有时候二哥赢疯了也记不起数字,我就趁机会拿出几个铁珠子跟输家换些麸面馍馍偷着吃。那时候,感觉二哥真厉害,满村子的小伙伴没有一个人能赢得过他的。实际上,当时如果没有父亲的严格教导,我这个跟屁虫哪里会有福气用铁珠子换馍馍吃呢?
当然,父亲的良苦用心不光是贪在孩子们的玩耍上,实际上他对我们兄弟几个读书更感兴趣。到现在我都不明白,父亲是个目不识丁的农民,怎么就对读书能够改变命运参悟的那么透彻呢?
或许,新社会对回族管制太严,父亲没机会发挥自己的才华,只好把自己的雄心壮志寄托在儿女身上了。
最初,村里办学时没有几个孩子愿意去上学,原因很简单:多一个劳力多挣一分工,少一个劳力没饭吃。韩老师挨家挨户上门做动员工作时,父亲似乎没犹豫就答应送我们哥儿三上学了。在父亲看来,出蛮力下苦功或许能赢得一时的快乐,却不能保证一辈子的幸福;而要想真正改变穷根子,就得读书考学,考上大学就有了“铁饭碗”,有了铁饭碗就会高人一等;似乎父亲很能理解韩老师说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含义;而且父亲也希望我们哥儿三真正能够明白韩老师说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深意。
然而,大哥年龄偏大了学不进去知识,他满脑子都装的是饥饿啊饥饿,有时候还领着我逃课到山沟里挖野菜充饥呢;二哥可能天生有个聪明的脑袋,一进学堂就受到老师的表扬,父亲好像也很偏心他,家里杂七乱八的活计都让我和大哥去干,而大哥心疼我,几乎所有的家务活他都一个人包揽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儿,跟现在上学前班的儿童一样混在大班里呀呀学语,父亲也不在乎。
冬去春来,斗转星移。时光就像我头顶上漂浮的白云说去就去了,时光就像我家门前那棵不老的榆树说绿就绿了。
弹指一挥间,我考上了大学,全家人欢天喜地,二哥从单位大老远赶回来陪父亲给我换新装,好像我要做新郎官了。最让我现在心酸的是父亲当时没钱给我买好东西,手里捏着三毛钱跟着二哥在门市部里转了一大圈儿,最后停在了食品柜台前,冲营业员喊了一声“同志,来一斤蜜枣儿”,当时父亲说话的声音很低。
“三毛五一斤”营业员响亮地回答,可是父亲手里只捏着三毛钱,他望了望我,又望了望二哥,那意思是要二哥再垫五分钱。
“算了吧,爸爸,留下钱买别的东西,三弟他都一个大小伙子了,还吃什么蜜枣呢”二哥表示了反对。
“是啊,爸爸,二哥说得对,我不需要吃嘴的,还是给我买支好钢笔吧,那东西我用得着。”我也及时规劝父亲。
父亲站在柜台跟前红着脸一言不发,二哥知道父亲的脾气,赶忙给了他十块钱,父亲买回了一斤蜜枣儿,然后把剩下的钱全给了我。那是父亲在手里捏了又捏浸透着父爱的九块九毛五分钱,也是父亲历史上给我最多的钱,更是父亲最后一次给我的一大笔钱。
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父亲,是不是孩儿考上了大学,您要用这斤蜜枣儿表示甜蜜的心意呢?”
说起父亲,我影响最深的还应该是他的骨气硬。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我们家里动不动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家人饿得心慌,几个孩子更是难熬长长的深夜。
有次我和大哥二哥半夜里起来偷偷地背着父亲溜进了豌豆地,借着月光我们很快摘满了三书包绿豆,我们正准备回家呢,不料看豆人神秘地站在我们三面前了。我下得直哆嗦,不担心他把绿豆没收回去,只担心这家伙把我们哥儿三拉到父亲跟前告状。因为父亲向来是人穷志不穷,我们哥儿三谁要是干了偷鸡摸狗的事非挨父亲一顿痛打不可。
记得当时大哥二哥给看豆人说尽了好话,大哥甚至跪下来求饶了,那个冷血动物还是没收了所有的书包,更可恨的是他没去状告父亲,而是把装着绿豆的书包交给了队长,第二天队里就召开了批斗父亲的大会,大哥和二哥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偷偷地躲在场墙背后看父亲,队长要父亲低头认罪,父亲胸前吊着个大黑板,高昂着头双目怒争,一点儿没有妥协的意思。那种凛然正气活像李玉和面对可恶的小鬼子。
或许是父亲嫉恶如仇的缘故吧,在一次碾场时队长恶语伤了父亲,他一气之下用铁杈子刺伤了队长,被劳教了三年。
令人痛心的是父亲在艰难困苦的年代里没有被邪恶势力摧垮,反而在改革开放后为了争夺一块薄田被堂叔打倒了。
父亲倒下去了,那就是一座山峰塌了,那就是一棵大树倒了,那就是一盏明灯灭了。从此,我便失去了靠山,也失去了方向,更失去了父爱。有时候看到别人的老人慈眉善目的冲我微笑,除了回以微笑之外,我便心里酸酸的。
在这个落雪的冬夜里,万籁俱寂,我望着父亲的遗像,突然想起了祖母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山的那边是天堂”。父亲,您在天堂还好吗?
2018-1-20
作者:罗万军,网名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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