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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故事汇总大全

惠怡分享

安徒生1805年出生于丹麦一个鞋匠家庭,年轻时当过学徒,学过裁缝,也曾在济贫学校上过学,1828年进哥本哈根大学学习。安徒生写过小说、剧本、游记、诗歌,但他的才能表现在童话创作上。全世界一代又一代的人阅读着安徒生的《海的女儿》、《卖火柴的小女孩》、《皇帝的新衣》、《丑小鸭》、《豌豆公主》等经典童话度过美好的童年。下面小编给大家介绍关于安徒生故事,方便大家学习。

安徒生故事1

"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母鸡说。她讲这话的地方不是城里发生这个故事的那个区域。"那是鸡屋里的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今夜不敢一个人睡觉了!真是幸运,我们今晚大伙儿都栖在一根栖木上!"于是她讲了一个故事,弄得别的母鸡羽毛根根竖起,而公鸡的冠却垂下来了。这完全是真的!

不过我们还是从头开始吧。事情是发生在城里另一区的鸡屋里面。太阳落下了,所有的母鸡都飞上了栖木。有一只母鸡,羽毛很白,腿很短;她总是按规定的数目下蛋。在各方面说起来,她是一只很有身份的母鸡。当她飞到栖木上去的时候,她用嘴啄了自己几下,弄得有一根小羽毛落下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她说,"我越把自己啄得厉害,我就越漂亮!"她说这话的神情是很快乐的,因为她是母鸡中一个心情愉快的人物,虽然我刚才说过她是一只很有身份的鸡。不久她就睡着了。

周围是一起漆黑。母鸡跟母鸡站在一边,不过离她最近的那只母鸡却睡不着。她在静听——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一个人要想在世界上安静地活下去,就非得如此做不可。不过她禁不住要把她所听到的事情告诉她的邻居:

"你听到过刚才的话吗?我不愿意把名字指出来。不过有一只母鸡,她为了要好看,啄掉自己的羽毛。假如我是公鸡的话,我才真要瞧不起她呢。"

在这些母鸡的上面住着一只猫头鹰和她的丈夫以及孩子。她这一家人的耳朵都很尖:邻居刚才所讲的话,他们都听见了。他们翻翻眼睛;于是猫头鹰妈妈就拍拍翅膀说:

"不要听那类的话!不过我想你们都听到了刚才的话吧?我是亲耳听到过的;你得听了很多才能记住。有一只母鸡完全忘记了母鸡所应当有的礼貌:她甚至把她的羽毛都啄掉了,好让公鸡把她看个仔细。"

"Prenezgardeauxen?eants,"(注:这是法文,意义是"提防孩子们听到",在欧洲人的眼中,猫头鹰是一种很聪明的鸟儿。它是鸟类中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故此讲法文。)猫头鹰爸爸说。"这不是孩子们可以听的话。"

"我还是要把这话告诉对面的猫头鹰!她是一个很正派的猫头鹰,值得来往!"于是猫头鹰妈妈就飞走了。

"呼!呼!呜——呼!"他们俩都喊起来,而喊声就被下边鸽子笼里面的鸽子听见了。"你们听到过那样的话没有?呼!呼!有一只母鸡,她把她的羽毛都啄掉了,想讨好公鸡!她一定会冻死的——如果她现在还没有死的话。呜——呼!"

"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地方?"鸽子咕咕地叫着。

"在对面的那个屋子里!我几乎可说是亲眼看见的。把它讲出来真不像话,不过那完全是真的!"

"真的!真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所有的鸽子说,同时向下边的养鸡场咕咕地叫:"有一只母鸡,也有人说是两只,她们都把所有的羽毛都啄掉,为的是要与众不同,借此引起公鸡的注意。这是一种冒险的玩意儿,因为这样她们就容易伤风,结果一定会发高热死掉。她们两位现在都死了。"

"醒来呀!醒来呀!"公鸡大叫着,同时向围墙上飞去。他的眼睛仍然带着睡意,不过他仍然在大叫。"三只母鸡因为与一只公鸡在爱情上发生不幸,全都死去了。她们把她们的羽毛啄得精光。这是一件很丑的事情。我不愿意把它关在心里;让大家都知道它吧!"

"让大家都知道它吧!"蝙蝠说。于是母鸡叫,公鸡啼。"让大家都知道它吧!让大家都知道它吧!"于是这个故事就从这个鸡屋传到那个鸡屋,最后它回到它原来所传出的那个地方去。

这故事变成:"五只母鸡把她们的羽毛都啄得精光,为的是要表示出她们之中谁因为和那只公鸡失了恋而变得最消瘦。后来她们相互啄得流血,弄得五只鸡全都死掉。这使得她们的家庭蒙受羞辱,她们的主人蒙受极大的损失。"

那只落掉了一根羽毛的母鸡当然不知道这个故事就是她自己的故事。因为她是一只很有身份的母鸡,所以她就说:

"我瞧不起那些母鸡;不过像这类的贼东西有的是!我们不应该把这类事儿掩藏起来。我尽我的力量使这故事在报纸上发表,让全国都知道。那些母鸡活该倒霉!她们的家庭也活该倒霉!"

这故事终于在报纸上被刊登出来了。这完全是真的:一根小小的羽毛可以变成五只母鸡。

(1852年)

这篇寓言性的小故事,收在安徒生的《故事集》里。一只白母鸡在自己身上啄下了一根羽毛,消息一传出去,结果就变成:"五只母鸡把她们的羽毛都啄得精光,为的是要表示出她们中谁因为和那只公鸡失了恋而变得最消瘦。后来,她们相互啄得流血,弄得五只母鸡全部死掉。"原先落掉一根羽毛的那只白母鸡,为了表示自己有身份,认为这种现象应该公布,以"教育"大众。"这个故事终于在报纸被刊登出来了……一根小小的羽毛可以变成五只母鸡。"当时的新闻舆论界也可能就是如此,是安徒生有感而发,写了这篇小故事。

安徒生故事2

从前有一个骄傲的茶壶,它对它的瓷感到骄傲,对它的长嘴感到骄傲,对它的那个大把手也感到骄傲。它的前面和后边都有点什么东西!前面是一个壶嘴,后面是一个把手,它老是谈着这些东西。可是它不谈它的盖子。原来盖子早就打碎了,是后来钉好的;所以它算是有一个缺点,而人们是不喜欢谈自己的缺点的——当然别的人会谈的。杯子、奶油罐和糖钵——这整套吃茶的用具——都把茶壶盖的弱点记得清清楚楚。谈它的时候比谈那个完好的把手和漂亮的壶嘴的时候多。茶壶知道这一点。

“我知道它们!”它自己在心里说,“我也知道我的缺点,而且我也承认。这足以表现我的谦虚,我的朴素。我们大家都有缺点;但是我们也有优点。杯子有一个把手,糖钵有一个盖子。我两样都有,而且还有他们所没有的一件东西。我有一个壶嘴;这使我成为茶桌上的皇后。糖钵和奶油罐受到任命,成为甜味的仆人,而我就是任命者——大家的主宰。我把幸福分散给那些干渴的人群。在我的身体里面,中国的茶叶在那毫无味道的开水中放出香气。”

这番话是茶壶在它大无畏的青年时代说的。它立在铺好台布的茶桌上,一只非常白嫩的手揭开它的盖子。不过这只非常白嫩的手是很笨的,茶壶落下去了,壶嘴跌断了,把手断裂了,那个壶盖也不必再谈,因为关于他的话已经讲得不少了。茶壶躺在地上昏过去了;开水淌得一地。这对它说来是一个严重的打击,而最糟糕的是大家都笑它。大家只是笑它,而不笑那只笨拙的手。

“这次经历我永远忘记不了!”茶壶后来检查自己一生的事业时说。“人们把我叫做一个病人,放在一个角落里;过了一天,人们又把我送给一个讨剩饭吃的女人。我下降为贫民了;里里外外,我一句话都不讲。不过,正在这时候,我的生活开始好转。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身体里装进了土;对于一个茶壶说来,这完全是等于入葬。但是土里却埋进了一个花根。谁放进去的,谁拿来的,我都不知道。不过它既然放进去了,总算是弥补了中国茶叶和开水的这种损失,也算是作为把手和壶嘴打断的一种报酬。花根躺在土里,躺在我的身体里,成了我的一颗心,一颗活着的心——这样的东西我从来还不曾有过。我现在有了生命、力量和精神。脉搏跳起来了,花根发了芽,有了思想和感觉。它开放成为花朵。我看到它,我支持它,我在它的美中忘记了自己。为了别人而忘我——这是一桩幸福的事情!它没有感谢我;它没有想到我;它受到人们的崇拜和称赞。我感到非常高兴;它一定也会是多么高兴啊!有一天我听到一个人说它应该有一个更好的花盆来配它才对。因此人们把我当腰打了一下;那时我真是痛得厉害!不过花儿却迁进一个更好的花盆里去了。

至于我呢?我被扔到院子里去了。我躺在那儿简直像一堆残破的碎片——但是我的记忆还在,我忘记不了它。”

(1864年)

这篇小品最初发表在哥本哈根1864年出版的《丹麦大众历书》上,是安徒生在1862年12月在西班牙托勒多写成的。

茶壶在做完了一系列好事以后,“被扔到院子里去了。我躺在那儿简直像一堆残破的碎片——但是我的记忆还在,我忘记不了它。”但是,这种“孤芳自赏”又有什么用呢?

安徒生故事3

在丹麦,从哥本哈根通往科绪尔①,现在还只有一条铁路②。这条铁路是一串珍珠,这样的珍珠,欧洲已经有好多串了。价值最昂贵的珍珠有:巴黎、伦敦、维也纳、那不勒斯——!可是许多人并不把这些大城市看成是自己最美丽的珍珠。相反,却把不为人所注意的某个小地方看作是自己最美丽的珍珠,里面住着最亲的人的家中之家!是的,这往往只不过是一个孤庄,绿篱中隐藏着的一所小屋子,火车奔驰而过的时候,眼前飞过的一个小点而已。

从哥本哈根到科绪尔有多少颗珍珠呢?在我们看来有六颗。这些地方大多数人都会注意到,古老的记忆,诗文,给这些珍珠以灿烂的光辉,使它们在我们的思想中闪闪发光。那里的山坡旁,屹立着腓德烈六世③的宫殿,厄伦施莱尔④童年的家;在松诺玛肯⑤一片树林绿茵的深处,这一串珍珠中的一颗在闪烁,人们把它叫做“菲勒蒙和包喀斯的茅屋”⑥,也就是说,两位可亲的老人的家。这里住着拉贝克和他的妻子伽玛⑦。这里,在他们好客的屋檐下,在一辈人的时间里聚集着忙忙碌碌的哥本哈根精神世界中之许多佼佼者,这里是精神生活之家,——而现在!请别说:“唉,变化多大啊!”——没有,它仍是精神之家,衰颓的花草的温房⑧!没有活力绽放的花苞却可以在这里得到保护,找到存身之所,都会舒展开花瓣,结籽。这里精神生活之家闪闪发光,散发着蓬勃的生机和旺盛的活力。周围的世界,透过眼睛,把光芒射进心灵的永无边底的深渊。受人类之爱滋润的痴人之家是一片神圣之地,是医治有病的花木的温室,这些花木总有一日会被种植到上帝的花园里开放出花朵来的。心智最弱的人现在居住在这里。这个地方曾是最伟大、最强有力的人物聚会的地方。他们交流思想,思想境界大大升华——“菲勒蒙和包喀斯的茅屋”里心灵的火焰总是飞升。

在赫洛尔⑨泉边的国王墓群的城市,古老的罗斯基勒⑩出现在我们眼前。教堂修长的尖塔顶部高高地钻上去,超出这矮平的城市,影子映在伊瑟海湾的水面上。我们只寻找一座坟墓,在珍珠放射出的晶莹中来审视它。它不是那了不起的盟主女皇玛格丽特⑾的墓——不是的。我们紧靠着它的白墙飞过的教堂坟园里便有这座坟墓,一块很普通的碑石盖在坟上,风琴之王,丹麦传奇文学的振兴人,安息在这里。我们心灵中的乐曲是古老的传说。我们感觉到:“清澈的波涛翻滚”的地方,“安居着一位国君!”——罗斯基勒,国王墓群的城市,在你这粒珍珠中我们要看到这普通的墓,在这墓的碑石上刻上了一只琴和魏瑟⑿这个名字。

现在,我们来到了林斯特兹城附近的西厄斯特兹⒀。河床很低;金黄色的谷粟生长旺盛。离西厄奈利尔秀阁不远的地方,停靠着哈格巴德的船。谁不知道与本地区相关联的关于哈格巴德和大火中的西厄奈利尔的秀阁的传说⒁;最热烈的爱情的传说。

“密林围绕着美丽的索渝⒂!”你这修道院城市的容貌在长着藓苔的树林中显现出来。

它以青春的目光从学院⒃通过湖面望到外面的世界通途,在火车飞驰过树林的时候,听着长龙的喘息。索渝,你这诗的珍珠,你保存着霍尔贝的遗灰!你那知识之宫像一只矗立在树林湖泊畔的健壮的白天鹅⒄。朝着它,向着那个方向,我们的眼在求索着一座闪闪发光,像一颗在树林里的土地上的白色星花的小屋。虔诚的赞美诗从那里传往全国各地,里面在朗读祷文,农民们也都在倾听,了解了丹麦逝去的岁月。绿林和鸟儿的歌声和谐地联在一起,索渝和英厄曼⒅的名字也是这样紧紧相联的。

去斯莱厄瑟城⒆——!在珍珠的晶莹光泽中又反射出什么?安特沃尔斯考修道院⒇已不复存在。修道院华丽的厅堂,就连它遗留下的那些孤寂的厢房也都没有了。可是一个古老的遗迹却留了下来,被后人修茸又修茸。那边山头上的一个木十字架,那是在传说的时代,斯莱厄瑟的牧师,圣诚的安德斯,从睡眠里醒过来,于一夜之间被人从耶路撒冷背到这里来(21)。

科绪尔——你(22)出生于此地,你给了我们:

——严肃和戏谑

伴存在锡兰之父克鲁兹的诗篇中。

你语言和机智的大师!古老堡垒的那一片坍塌残存的护堡堤,现在是这里你孩提时代家的最后见证。太阳落下的时候,它们的影子指着你出生的屋子所在的那片地方(23)。从这些堤上朝着斯普洛尼斯高地望去,在你“还很小的时候(24),”你看见“月亮滑落到岛屿的后面。”你的歌颂是不朽的,正如你歌颂瑞士的群山一样。你在世界的迷宫里漫步,发现,——

——再没有别的地方的玫瑰像这样红艳,

再没有别的地方的棘刺如此纤细,

再没有别的地方的床褥

像我们天真无邪的童年睡过的床褥一样柔软。

歌颂热情的美妙的歌手!我们用车叶草给你编织一个花环,把它抛在海里,波浪会把它带到基勒海湾的岸边那埋葬你的地方(25)。它带去你年轻后辈的、带去你出生地科绪尔的问候。——科绪尔,这串珍珠在这里结束了。

“这一点儿不错是从哥本哈根到科绪尔的一串珍珠。”听到我们读我们刚才这一段话的外祖母说道,“它对我是一串珍珠,它四十多年以前就是我的珍珠了。”她说道。“那时我们还没有蒸汽机,你们今天只用几小时就走完的那段路,我们要用好几天才能走完。那是1815年,那时我二十一岁,那正是青春妙龄!活到了六十多岁,也还是很美好的年龄,很是幸福!——在我年轻的时候,是啊,和现在比起来,去一趟哥本哈根可真是件稀罕的事儿,我们把它看成是所有的城市的首城。我的父母在去过那里一次之后二十年,想再去那里看一看,要带着我去。这一趟旅行,我们一直谈了多年,后来真要成行了!我觉得一个全新的生活要开始了。在某些方面说来,对我也的确开始了一个新的生活。

“都在裁裁缝缝,都在收拾行李,现在我们要动身了。是啊,多少好朋友来看我们,祝我们一路顺风!这是一趟了不起的旅行!上午我们乘着我父母的霍尔斯腾车(26)离开了奥登斯,整条街上相识的人都从窗子向我们点头致意,直到我们差不多完全出了圣约恩城门。天气很晴朗,鸟儿在歌唱。全是美好的享受,令人忘却到达纽堡(27)是漫长艰难的旅行。到了傍晚,我们到了那里。邮件要到夜里才能全部送到,在这之前船是不开的。接着我们上了船。在我们前面是一片大海,我们的眼能望及之处,都十分平静。我们和衣卧睡。清晨我醒来走到甲板上的时候,四下什么东西都看不见,雾就是这么大。我听到了鸡在打鸣,觉得这时太阳已经升起,传来了教堂的钟声。真不知我们到了什么地方了?雾开始散了,原来我们还停在纽堡外边一点点远的地方。白天,终于吹来了一丝丝风,可是是逆风。我们不断地抗击着它,我们终于幸运地在晚上十一点到达了科绪尔,我们花了二十二个小时才完成了这六十来里(28)的航程。

“上到陆地上真不错。但这时四下都是黑的,灯又燃得很不好,对我这个没有离开过奥登斯的人来说,一切全是非常陌生的。

“‘瞧,巴格森便是出生在这里的!’我父亲说道,‘毕尔克诺(29)生活在这里。’

“于是我觉得这座有矮小屋子的古城一下子变光亮、高大了。此外,我们还对行驶在土地上感到十分高兴。前天离开家乡以来所看到的这一切,经历过的这许多,使我这一夜无法入眠。

“第二天早晨我们必须早起。我们前面的一段路很糟糕,坑坑凹凹、高低不平,一直到我们抵达斯莱厄瑟。斯莱厄瑟前边的一段路也好不了多少。我们希望及时到达螃蟹客栈(30),好在白天就可以进到索渝城里,去看望磨坊主的埃弥尔。我们就是这么称呼他的,是的,他就是你们的外祖父,我过世的丈夫,牧师。那时,他在索渝攻读,恰好考完他的第二次考试。

“中午以后,我们到了螃蟹客栈。它在当时是很讲究的地方,是整个旅途中最好的一家客店。这一带地方也是最秀丽的,是啊,你们都得承认,这一片地方今天仍然是最秀丽的。

店主是一位精明的女人,普兰姆拜克,整个店就像是一块洗刷得锃亮的肉案子一样。墙上挂着镶在玻璃框里的巴格森给她的信,那真是值得一看的;对我来说,那真是一件极为稀罕的东西。——之后,我们就到了索渝,在那里会见埃弥尔。你们定能想象得到,他见到我们非常高兴,我们见到他也非常高兴。他很好,很细致周到。我们随他一起去看了有阿布萨隆(31)墓和霍尔贝的棺木的教堂。我们看了那些古老的僧侣的刻字,我们乘船过湖到了“帕尔纳斯”(32)。这是我记得的最美好的一个夜晚!我真的认为,要是你想在世界上什么地方作诗的话,那么这地方必定是索渝,在这个地方的大自然的安静和秀丽之中。之后,我们在月光中,在他们把它叫做哲学小径的道上漫步,这是一条沿湖水通向螃蟹客栈的大道。埃弥尔留下和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父亲和母亲发现他已经长得很聪颖,十分好看了。他答应我们,他五天之内一定回到哥本哈根他的家,跟我们在一起。你们知道,这时已是圣灵降临节了。

在索渝和螃蟹客栈度过的那几小时,是啊,属于我生活中最美的珍珠。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出发了。因为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达到罗斯基勒,我们必须早早地到达那里,这样才能看到教堂,晚上父亲还要去拜访一位老同学。这一切都做到了,我们在罗斯基勒过夜。次日,可是一直到了中午的时候,我们才到达哥本哈根。因为剩下的路是最糟糕的、车马辗踏得最烂的一段。从科绪尔到哥本哈根,我们用了大约三天的时间,而今天你们只要用三个钟头的时间就能走完这同样的路。珍珠并没有变得更加价值昂贵,它们不会的;但是珠串却变新了,变得十分美好了。我和我的父母在哥本哈根住了三个星期。

埃弥尔和我在一起整整十八天,在我们从哥本哈根返回菲因岛的时候,他一直随我们从哥本哈根到科绪尔。我们分手之前,在那里订了婚!现在,你们能理解我也把从哥本哈根到科绪尔叫做一串珍珠了。 “后来,埃弥尔在埃森斯得了一份圣职,我们结婚了。我们谈了哥本哈根之行,谈到我们再作一次这样的旅行。可是后来先有了你们的母亲,接着她又有了弟弟妹妹,要忙着照料、忙着办的事太多,接着当父亲的又升了职,当上了牧师。是啊,都是些令人觉得幸福、高兴的事。可是哥本哈根却没有去成。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不论我们多么经常地想着它、谈论着它!现在,我们已经年迈,没有精力去乘火车了。但是我很喜欢火车,有火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样你们很快便可以来看我!你们知道,现在从哥本哈根到奥登斯已经比我童年时候从奥登斯到纽堡远不了多少了!现在你们也只消用和我们那时去哥本哈根一样多的时间便可以飞快地跑到意大利!是啊,这是了不起的!——可是,我依旧不想动,我让别人去旅行,让他们到我身边来!可是,你们不应该因为我静坐不动就笑我!我还有另外比你们的更伟大的旅行,比乘火车更加快的旅行:在上帝愿意的时候,我要旅行到‘外祖父’那里去。以后,在你们已经做完了你们的事情,享尽了这幸福世界的一切之后,我知道,你们也会来到我们身边,于是我们会在一起谈论着我们在这尘世的日子。相信我吧,孩子们!

那儿我也会像现在一样,说:‘从哥本哈根到科绪尔,是啊,真是一串珍珠!’”

①科绪尔是锡兰岛最西边的滨海城市。这是从锡兰岛去丹麦西面诸岛和日德兰半岛的交通枢纽。

②丹麦的第一条铁路于1847年6月建在哥本哈根至罗斯基勒之间。1859年4月这条铁路从罗斯基勒往西延伸至科绪尔。③这第一颗珍珠讲的是腓德烈斯贝。现在这是大哥本哈根市西边的一个行政市。丹麦国王腓德烈六世于1699—1710年在这里修建了腓德烈斯贝宫,作为他的夏宫。他和皇室的成员总在这里的运河中乘船游玩。

④丹麦著名诗人(1748—1828年)。他的父亲是腓德烈斯贝宫的守卫长。厄伦施莱尔在腓德烈斯贝宫度过了他的童年。

⑤腓德烈斯贝宫所在的那个小山岗以及那山岗之南的一带地方,包括现在的哥本哈根动物园的总称。

⑥、⑦克鲁德·拉贝克(1760—1830)和卡伦·玛格丽特·赫格尔(即伽玛,1775—1829)是夫妇,是当时的著名诗人伉俪,以好客出名。他们的家在松诺玛肯,有“巴克居”(山岗小屋之意)之名。当时丹麦著名文人经常聚在他们的家中诵诗论文。安徒生到哥本哈根不久,也随当时的文人去过“巴克居”。

菲勒蒙和包喀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他们居住在佛律癸亚,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妻。

他们在自己的茅屋里殷勤地接待了宙斯和赫耳墨斯两大神。这两位神祇是化成过路人来的。

为了回报两位老人的殷勤接待,两位大神赐给他们长寿,可以同时辞世;并把他们的茅屋变为神庙。当洪水按照宙斯的意志淹没佛律癸亚时,只有这对夫妇得到宽恕。他们死后变为柞树和椴树。这对夫妇是后来西方文学作品中的常见的主题。著名作曲家古诺就写过歌剧《菲勒蒙和包喀斯》这里“菲勒蒙和包喀斯的茅屋”是指巴克居。拉贝克写过一首名为《赠给我的巴克居》的诗,诗中有这样两句:

包喀斯和菲勒蒙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两人在高龄中交臂拥抱而去。

⑧拉贝克和伽玛死后,巴克居被出售给一位企业家。丹麦著名诗人海贝和哲学家格隆特维都曾租下该屋作消夏的处所。1852年皇室侍从官比劳购下该屋,1855年将它改为“痴呆儿童疗养所”。1925年起巴克居被改建为拉贝克夫妇纪念馆。这个纪念馆至今仍是游人经常去参观的名胜。

⑨、⑩传说赫洛尔王将罗斯基勒城建在“玫瑰泉”边。赫洛尔泉便是这玫瑰泉。参见《幸运女神的套鞋》注9及10;《小图克》注8、9及10。

⑾玛格丽特一世(1353—1412)。1387年统治丹麦、挪威,1389年起兼统治瑞典;1397年在结卡尔玛联盟时,被公认为三国的君主。⑿丹麦作曲家(1774—1842),哥本哈根“圣母教堂”的风琴师。他从1812年起每年在此度过他的假日。死后他被安葬在罗斯基勒。⒀罗斯基勒略往西的一个城市。

⒁这是一段在整个北欧都十分有名的古时关于丹麦一对相爱的人的传说。哈格巴德是一个酋长的儿子。在一次海盗劫掳中,他和西嘎尔王的两个儿子发生冲突,哈格巴德的两个兄弟被西嘎尔王的王子杀死。然而哈格巴德却和西嗄尔王的女儿相恋(西厄奈利尔,亦作西厄奈)。哈格巴德为自己的兄弟复仇而杀死了西嗄尔王的两个王子。一天,哈格巴德化装为女人混到了西厄奈利尔的闺房中。尽管两家有大仇,两个青年仍发誓忠贞于对方不渝。但是西厄奈利尔的女仆向西嗄尔王告了密,哈格巴德被捕并将被处死。他要求先将他的袍子吊起。

就在他的袍子被吊起时,他看到了西厄奈利尔的闺房起了火。于是他明白了西厄奈利尔对他的忠贞,接着他也心甘情愿地受了绞刑。传说这事发生在西厄斯特兹地方。

⒂、⒃参见《小图克》注11至15。

⒄一直到1900年,索渝学院(包括英厄曼住过的屋子)都是用白粉刷就的。

⒅伯恩哈德·西弗林·英厄曼(1789—1862),丹麦诗人和小说家,他也许是丹麦最为人所喜爱的诗人了。英厄曼编辑过许多丹麦的民间故事、传说。他比安徒生略早,但与安徒生也有交情。安徒生的许多童话故事都是从英厄曼编辑的故事中来的,安徒生受益于英厄曼不少。英厄曼曾长期居住在索易。

⒆索渝往西不远便是。

⒇斯莱厄瑟城外一公里处的一座古修女庵,建于1164年。1580—1584年改建为一座王宫。19世纪初宫堡各翼相继被拆除。(21)指在斯莱厄瑟通往科绪尔的大道上,在路边有一处叫维勒豪伊的地方。关于这个地方有这样的传说:斯莱厄瑟圣彼得教堂的牧师圣安德斯一次去耶路撒冷朝圣。他奇迹般地在一夜之间被一位骑白马的骑士从耶路撒冷驮回了家。天亮醒来时,他已经歇在维勒豪伊了。(22)指延斯·巴格森(1764—1826)。他用锡兰之父克鲁兹的笔名写过诗。但这里下面的一句诗引自何处则不可考。

(23)巴格森出生在科绪尔。

(24)这里的以及以下的诗都是引自巴格森的诗作。

(25)巴格森逝于德国,被埋在基勒的圣约恩斯教堂。

(26)一种敞篷马车,有较舒服的座位。

(27)菲因岛最东的城镇,与科绪尔隔大海峡相望。

(28)这里的六十来里是指华里。原文用四里,是四个丹麦里,一个丹麦里合15华里。

这里是说渡过大海峡。

(29)米凯尔·毕尔克诺(1756—1798),丹麦作家、牧师,竭力提倡印刷自由。1792年他在科绪尔任牧师至死。他的墓碑至今仍保留在科绪尔教堂坟园里。

(30)在索渝城东南20公里的地方。19世纪70年代被拆掉了。现在在螃蟹客栈原址上有一个杂货店。当年这个客栈里曾接待过不少的文人。

(31)见《幸运女神的套鞋》注9及10;《小图克》注8、9及10。(32)原是希腊的圣山,据传希腊神话阿波罗及诸缪斯居住在此。这个词广泛地被用于表示文艺家们的聚居地。这里指的是索渝湖的南面的林地。

安徒生故事4

你大概知道,在中国,皇帝是一个中国人,他周围的人也是中国人。这故事是许多年以前发生的。这位皇帝的官殿是世界上最华丽的,完全用细致的瓷砖砌成,价值非常高,不过非常脆薄,如果你想摸摸它,你必须万分当心。人们在御花园里可以看到世界上最珍奇的花儿。那些最名贵的花上都系着银铃,好使得走过的人一听到铃声就不得不注意这些花儿。是的,皇帝花园里的一切东西都布置得非常精巧。花园是那么大,连园丁都不知道它的尽头是在什么地方。如果一个人不停地向前走,他可以碰到一个茂密的树林,里面有根高的树,还有很深的湖。树林一直伸展到蔚蓝色的、深沉的海那儿去。

巨大的船只可以在树枝底下航行。树林里住着一只夜莺。它的歌唱得非常美妙,连一个忙碌的穷苦渔夫在夜间出去收网的时候,一听到这夜莺的歌唱,也不得不停下来欣赏一下。

“我的天,唱得多么美啊!”他说。但是他不得不去做他的工作,所以只好把这鸟儿忘掉。不过第二天晚上,这鸟儿又唱起来了。渔夫听到歌声的时候,不禁又同样地说,“我的天,唱得多么美啊!”

世界各国的旅行家都到这位皇帝的首都来,欣赏这座皇城、官殿和花园。不过当他们听到夜莺歌唱的时候,他们都说:“这是最美的东西!”

这些旅行家回到本国以后,就谈论着这件事情。于是许多学者写了大量关于皇城、宫殿和花园的书籍,那些会写诗的人还写了许多最美丽的诗篇,歌颂这只住在树林里的夜莺。

这些书流行到全世界。有几本居然流行到皇帝手里。他坐在他的金椅子上,读了又读:每一秒钟点一次头,因为那些关于皇城、宫殿和花园的细致的描写使他读起来感到非常舒服。

“不过夜莺是这一切东西中最美的东西,”这句话清清楚楚地摆在他面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皇帝说。“夜莺!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只夜莺!我的帝国里有这只鸟儿吗?而且它还居然就在我的花园里面?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回事儿!这件事情我只能在书本上读到!”

于是他把他的侍臣召进来。这是一位高贵的人物。任何比他渺小一点的人,只要敢于跟他讲话或者问他一件什么事情,他一向只是简单地回答一声,“呸!”——这个字眼是任何意义也没有的。

“据说这儿有一只叫夜莺的奇异的鸟儿啦!”皇帝说。“人们都说它是我的伟大帝国里一件最珍贵的东西。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呢?”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它的名字,”侍臣说。“从来没有人把它进贡到宫里来!”

“我命令:今晚必须把它弄来,在我面前唱唱歌。”皇帝说。“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什么好东西,而我自己却不知道!”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它的名字,”侍臣说。“我得去找找它!我得去找找它!”

不过到什么地方去找它呢?这位侍臣在台阶上走上走下,在大厅和长廊里跑来跑去,但是他所遇到的人都说没有听到过有什么夜莺。这位侍臣只好跑回到皇帝那儿去,说这一定是写书的人捏造的一个神话。

陛下请不要相信书上所写的东西。这些东西大都是无稽之谈——也就是所谓‘胡说八道’罢了。”

“不过我读过的那本书,”皇帝说,“是日本国的那位威武的皇帝送来的,因此它决不能是捏造的。我要听听夜莺歌唱!今晚必须把它弄到这儿来!我下圣旨叫它来!如果它今晚来不了,官里所有的人,一吃完晚饭就要在肚皮上结结实实地挨几下!”

“钦佩①!”侍臣说。于是他又在台阶上走上走下,在大厅和长廊里跑来跑去。宫里有一半的人在跟着他乱跑,因为大家都不愿意在肚皮上挨揍。

于是他们便开始一种大规模的调查工作,调查这只奇异的夜莺——这只除了官廷的人以外、大家全都知道的夜莺。

最后他们在厨房里碰见一个穷苦的小女孩。她说:

“哎呀,老天爷,原来你们要找夜莺!我跟它再熟悉不过,它唱得很好听。每天晚上大家准许我把桌上剩下的一点儿饭粒带回家去,送给我可怜的生病的母亲——她住在海岸旁边。当我在回家的路上走得疲倦了的时候,我就在树林里休息一会儿,那时我就听到夜莺唱歌。这时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觉得好像我的母亲在吻我似的!”

①这是安徒生引用的一个中国字的译音,原文是jsing’Pe!

“小丫头!”侍臣说,”我将设法在厨房里为你弄一个固定的职位,还要使你得到看皇上吃饭的特权。但是你得把我们带到夜莺那儿去,因为它今晚得在皇上面前表演一下。”

这样他们就一齐走到夜莺经常唱歌的那个树林里去。宫里一半的人都出动了。当他们正在走的时候,一头母牛开始叫起来。

“呀!”一位年轻的贵族说,“现在我们可找到它了!这么一个小的动物,它的声音可是特别洪亮!我以前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声音。”

“错了,这是牛叫!”厨房的小女佣人说。”我们离那块地方还远着呢。”

接着,沼泽里的青蛙叫起来了。

中国的宫廷祭司说:“现在我算是听到它了——它听起来像庙里的小小钟声。”

“错了,这是青蛙的叫声!”厨房小女佣人说。“不过,我想很快我们就可以听到夜莺歌唱了。”

于是夜莺开始唱起来。

“这才是呢!”小女佣人说:“听啊,听啊!它就栖在那儿。”

她指着树枝上一只小小的灰色鸟儿。

“这个可能吗?”侍臣说。“我从来就没有想到它是那么一副样儿!你们看它是多么平凡啊!这一定是因为它看到有这么多的官员在旁,吓得失去了光彩的缘故。”

“小小的夜莺!”厨房的小女佣人高声地喊,“我们仁慈的皇上希望你到他面前去唱唱歌呢。”

“我非常高兴!”夜莺说,于是它唱出动听的歌来。

“这声音像玻璃钟响!”侍臣说。“你们看,它的小歌喉唱得多么好!说来也稀奇,我们过去从未没有听到过它。这鸟儿到宫里去一定会逗得大家喜欢!”

“还要我再在皇上面前唱一次吗?”夜莺问,因为它以为皇帝在场。

“我的绝顶好的个夜莺啊!”侍臣说,“我感到非常荣幸,命令你到宫里去参加一个晚会。你得用你美妙的歌喉去娱乐圣朝的皇上。”

“我的歌只有在绿色的树林里才唱得最好!”夜莺说。不过,当它听说皇帝希望见它的时候,它还是去了。

宫殿被装饰得焕然一新。瓷砖砌的墙和铺的地,在无数金灯的光中闪闪发亮。那些挂着银铃的、最美丽的花朵,现在都被搬到走廊上来了。走廊里有许多人跑来跑去,卷起一阵微风,使所有的银铃都丁当丁当地响起来,弄得人们连自己说话都听不见。

在皇帝坐着的大殿中央,人们竖起了一根金制的栖柱,好使夜莺能栖在上面。整个官廷的人都来了,厨房里的那个小女佣人也得到许可站在门后侍候——因为她现在得到了一个真正“厨仆”的称号。大家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大家都望着这只灰色的小鸟,皇帝在对它点头。

于是这夜莺唱了——唱得那么美妙,连皇帝都流出眼泪来。一直流到脸上。当夜莺唱得更美妙的时候,它的歌声就打动了皇帝的心弦。皇帝显得那么高兴,他甚至还下了一道命令,叫把他的金拖鞋挂在这只鸟儿的脖颈上。不过夜莺谢绝了,说它所得到的报酬已经够多了。

“我看到了皇上眼里的泪珠——这对于我说来是最宝贵的东西。皇上的眼泪有一种特别的力量。上帝知道,我得到的报酬已经不少了!”于是它用甜蜜幸福的声音又唱了一次。

“这种逗人爱的撒娇我们简直没有看见过!”在场的一些宫女们说。当人们跟她们讲话的时候,她们自己就故意把水倒到嘴里,弄出咯咯的响声来:她们以为她们也是夜莺。小厮和丫环们也发表意见,说他们也很满意——这种评语是不很简单的,因为他们是最不容易得到满足的一些人物。一句话:夜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夜莺现在要在宫里住下来,要有它自己的笼子了——它现在只有白天出去两次和夜间出去一次散步的自由。每次总有十二个仆人跟着。他们牵着系在它腿上的一根丝线——而且他们老是拉得很紧。像这样的出游并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整个京城里的人都在谈论着这只奇异的鸟儿,当两个人遇见的时候,一个只须说:“夜,”另一个就接着说“莺”①)于是他们就互相叹一口气,彼此心照不宣。有十一个做小贩的孩子都起了“夜莺”这个名字,不过他们谁也唱不出一个调子来。

①“夜莺”在丹麦文中是Nattergal],作者在这儿似乎故意开了一个文字玩笑,

因为这个字如果拆开,头一半成为natter(夜——复数);则下一半“莺”就

成gal,gal这个字在丹麦文中却是“发疯”的意思。

有一天皇帝收到了一个大包裹,上面写着“夜莺”两个字。

“这又是一本关于我们这只名鸟的书!”皇帝说。

不过这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件装在盒子里的工艺品———只人造的夜莺。它跟天生的夜莺一模一样,不过它全身装满了钻石、红玉和青玉。这只人造的鸟儿,只要它的发条上好,就能唱出一曲那只真夜莺所唱的歌;它的尾巴上上下下地动着,射出金色和银色的光来。它的脖颈上挂有一根小丝带,上面写道:“日本国皇帝的夜莺,比起中国皇帝的夜莺来,自然稍逊一筹。”

“它真是好看!”大家都说。送来这只人造夜莺的那人马上就获得了一个称号:“皇家首席夜莺使者”。现在让它们在一起唱吧,那将是多么好听的双重奏啊!”

这样,它们就得在一起唱了,不过这个办法却行不通,因为那只真正的夜莺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随意唱,而这只人造的鸟儿只能唱“华尔兹舞曲”那个老调。

现在这只人造的鸟儿只好单独唱了。它所获得的成功,比得上那只真正的夜莺;此外,它的外表却是漂亮得多——它闪耀得如同金手钏和领扣。

它把同样的调子唱了三十三次,而且还不觉得疲倦。大家都愿意继续听下去,不过皇帝说那只活的夜莺也应该唱点儿什么东西才好——可是它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谁也没有注意到它已经飞出了窗子,回到它的青翠的树林里面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皇帝说。

所有的朝臣们都咒骂那只夜莺,说它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们总算是有了一只最好的鸟了。”他们说。

因此那只人造的鸟儿又得唱起来了。他们把那个同样的曲调又听了第三十四次。虽然如此,他们还是记不住它,因为这是一个很难的曲调。乐师把这只鸟儿大大地称赞了一番。他很肯定地说,它比那只真的夜莺要好得多!不仅就它的羽毛和许多钻石来说,即使就它的内部来说,也是如此。

他还说:“淑女和绅士们,特别是皇上陛下,你们各位要知道,你们永远也猜不到一只真的夜莺会唱出什么歌来;然而在这只人造夜莺的身体里,一切早就安排好了,要它唱什么曲调。它就唱什么曲调!你可以把它拆开,可以看出它的内部活动:它的“华尔兹舞曲”是从什么地方起,到什么地方止,会有什么别他曲调接上来。”

“这正是我们的要求,”大家都说。

于是乐师就被批准下星期天把这只雀子公开展览,让民众看一下。皇帝说,老百姓也应该听听它的歌。他们后来也就听到了,也感到非常满意,愉快的程度正好像他们喝过了茶一样——因为吃茶是中国的习惯。他们都说:“哎!”同时举起食指,点点头。

可是听到过真正的夜莺唱歌的那个渔夫说。

“它唱得倒也不坏,很像一只真鸟儿,不过它似乎总缺少了一种什么东西——虽然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

真正的夜莺从这土地和帝国被放逐出去了。

那只人造夜莺在皇帝床边的一块丝垫子上占了一个位置。它所得到的一切礼品——金子和宝石——都被陈列在它的周围。在称号方面,它已经被封为“高贵皇家夜间歌手”了。在等级上说来,它已经被提升到“左边第一”的位置,因为皇帝认为心房所在的左边是最重要的一边——即使是一个皇帝,他的心也是偏左的。乐师写了一部二十五卷关于这只人造鸟儿的书:这是一部学问渊博、篇幅很长、用那些最难懂的中国字写的一部书。大臣们说,他们都读过这部书,而且还懂得它的内容,因为他们都怕被认为是蠢才而在肚皮上挨揍。

整整一年过去了。皇帝、朝臣们以及其他的中国人都记得这只人造鸟儿所唱的歌中的每一个调儿。不过正因为现在大家都学会了:大家就更喜欢这只鸟儿了——大家现在可以跟它一起唱。街上的孩子们唱,吱-吱-吱-格碌-格碌!皇帝自己也唱起来——是的,这真是可爱得很!

不过一天晚上,当这只人造鸟儿在唱得最好的时候,当皇帝正躺在床上静听的时候,这只鸟儿的身体里面忽然发出一阵“咝咝”的声音来。有一件什么东西断了,“嘘——”突然,所有的轮子都狂转起来,于是歌声就停止了。

皇帝立即跳下床,命令把他的御医召进来。不过医生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于是大家又去请一个钟表匠来。经过一番磋商和考查以后,他总算把这只鸟儿勉强修好了,不过他说,这只鸟儿今后必须仔细保护,因为它里面的齿轮已经用坏了,要配上新的而又能奏出音乐,是一件困难的工作。这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这只鸟儿只能一年唱一次,而这还要算是用得很过火呢!不过乐师作了一个短短的演说——里面全是些难懂的字眼——他说这鸟儿是跟从前一样地好,因此当然是跟从前一样地好……

五个年头过去了。一件真正悲哀的事情终于来到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人都是很喜欢他们的皇帝,而他现在却病了,同时据说他不能久留于人世。新的皇帝已经选好了。

老百姓部跑到街上来,向侍臣探问他们的老皇帝的病情。

“呸!”他摇摇头说。

皇帝躺在他华丽的大床上,冷冰冰的,面色惨白。整个宫廷的人都以为他死了,每人都跑到新皇帝那儿去致敬。男仆人都跑出来谈论这件事,丫环们开始准备盛大的咖啡会①来。所有的地方,在大厅和走廊里,都铺上了布,使得脚步声不至于响起来,所以这儿现在是很静寂,非常地静寂。可是皇帝还没有死,他僵直地、惨白地躺在华丽的床上——床上悬挂着天鹅绒的帷幔,帷幔上缀着厚厚的金丝穗子。顶上面的窗子是开着的,月亮照在皇帝和那只人造鸟儿身上。

这位可怜的皇帝几乎不能够呼吸了,他的胸口上好像有一件什么东西压着,他睁开眼睛,看到死神坐在他的胸口上,并且还戴上了他的金王冠,一只手拿着皇帝的宝剑,另一只手拿着他的华贵的令旗。四周有许多奇形怪状的脑袋从天鹅绒帷幔的褶纹里偷偷地伸出来,有的很丑,有的温和可爱。这些东西都代表皇帝所做过的好事和坏事。现在死神既然坐在他的心坎上,这些奇形怪状的脑袋就特地伸出来看他。

“你记得这件事吗?”它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低语着,”你记得那件事吗?”它们告诉他许多事情,弄得他的前额冒出了许多汗珠。

“我不知道这件事!”皇帝说。”快把音乐奏起来!快把音乐奏起来!快把大鼓敲起来!”他叫出声来,“好叫我听不到他们讲的这些事情呀!”

然而它们还是不停地在讲。死神对它们所讲的话点点头——像中国人那样点法。

“把音乐奏起来呀!把音乐奏起来呀!”皇帝叫起来。“你这只贵重的小金鸟儿,唱吧,唱吧!我曾送给你贵重的金礼品;我曾经亲自把我的金拖鞋挂在你的脖颈上——现在请唱呀,唱呀!”

可是这只鸟儿站着动也不动一下,因为没有谁来替它上好发条,而它不上好发条就唱不出歌来。不过死神继续用他空洞的大眼睛盯着这位皇帝。四周是静寂的,可怕的静寂。

这时,正在这时候,窗子那儿有一个最美丽的歌声唱起来了,这就是那只小小的、活的夜莺,它栖在外面的一根树枝上,它听到皇帝可悲的境况,它现在特地来对他唱点安慰和希望的歌。当它在唱的时候,那些幽灵的面孔就渐渐变得淡了,同时在皇帝屠弱的肢体里,血也开始流动得活跃起来。甚至死神自己也开始听起歌来,而且还说:“唱吧,小小的夜莺,请唱下去吧!”

“不过,你愿意给我那把美丽的金剑吗?你愿意给我那面华贵的令旗吗?你愿意给我那顶皇帝的王冠吗?”

死神把这些宝贵的东西都交了出来,以换取一支歌。于是夜莺不停地唱下去。它歌唱那安静的教堂墓地——那儿生长着白色的玫瑰花,那儿接骨木树发出甜蜜的香气,那儿新草染上了未亡人的眼泪。死神这时就眷恋地思念起自己的花园来,于是他就变成一股寒冷的白雾,在窗口消逝了。

“多谢你,多谢你!”皇帝说。“你这只神圣的小鸟!我现在懂得你了。我把你从我的土地和帝国赶出去,而你却用歌声把那些邪恶的面孔从我的床边驱走,也把死神从我的心中去掉。我将用什么东西来报答你呢?”

“您已经报答我了!”夜莺说:“当我第一次唱的时候,我从您的眼里得到了您的泪珠——我将永远忘记不了这件事。每一滴眼泪是一颗珠宝——它可以使得一个歌者心花开放。不过现在请您睡吧,请您保养精神,变得健康起来吧,我将再为您喝一支歌。”

于是它唱起来——于是皇帝就甜蜜地睡着了。啊,这一觉是多么温和,多么愉快啊!

当他醒来、感到神志清新、体力恢复了的时候,太阳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他的侍从一个也没有来,因为他们以为他死了。但是夜莺仍然立在他的身边,唱着歌。

“请你永远跟我住在一起吧,”皇帝说。“你喜欢怎样唱就怎样唱。我将把那只人造鸟儿撕成一千块碎片。”

“请不要这样做吧,”夜莺说。”它已经尽了它最大的努力。让它仍然留在您的身边吧。我不能在官里筑一个窠住下来;不过,当我想到要来的时候,就请您让我来吧。

我将在黄昏的时候栖在窗外的树枝上,为您唱支什么歌,叫您快乐,也叫您深思。我将歌唱那些幸福的人们和那些受难的人们。我将歌唱隐藏在您周围的善和恶。您的小小的歌鸟现在要远行了,它要飞到那个穷苦的渔夫身旁去,飞到农民的屋顶上去,飞到住得离您和您的宫廷很远的每个人身边去。比起您的王冠来,我更爱您的心。然而王冠却也有它神圣的一面。我将会再来,为您唱歌——不过我要求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都成!”皇帝说。他亲自穿上他的朝服站着,同时把他那把沉重的金剑按在心上。

“我要求您一件事:请您不要告诉任何人,说您有一只会把什么事情都讲给您听的小鸟。只有这样,一切才会美好。”

于是夜莺就飞走了。

侍从们都进来瞧瞧他们死去了的皇帝——是的,他们都站在那儿,而皇帝却说:“早安!”

(1843)

安徒生故事5

人们一定以为养鸭池里有什么不平常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一丁点事儿也没有。所有那些安静地浮在水上、或者倒立在水里(因为它们有这套本领)的鸭儿忽然都冲向岸上来了。人们可以在潮湿的泥土上看到它们的足迹,人们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听到它们的叫声。水也动荡起来了。不久以前,水还是像镜子—样光亮,人们可以看到倒映在水里面的树,岸旁的每一个灌木丛,那个有一堵满是洞孔和燕子窠的三角墙的农舍,特别是那个开满了花朵的大攻瑰花丛——花丛从墙上垂下来,悬在水上。这一切都在水里映出来,像图画一样,只不过是颠倒的罢了。当水在波动着的时候,一切东西就搅到一起,这整个的图画也就没有了。

有两根羽毛从几只拍着翅膀的鸭于身上落下来了。它们一起一伏地浮着,忽然间飞起来了,好像有一阵风吹起来,但是又没有风。所以它们只好停下不动。于是水就又变得像镜子一样光滑。人们又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三角墙和它上面的燕子窠,人们也可以看出玫瑰花丛。每朵玫瑰花都被映出来了——它们是非常美丽的,但是它们自己不知道,因为没有谁把这事告诉它们。它们细嫩的花瓣发出幽香,太阳在那上面照着。像我们在充满了幸福感的时候一样,每朵玫瑰花有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

“活着是多么美好啊!”每一朵玫瑰花说,“我只是希望一件事——希望能够吻一下太阳,因为它是那么光明和温暖。我还希望吻一下水里的玫瑰花——它们简直跟我们没有什么差别。我也希望吻一下案里的那些可爱的小鸟。我们上面也有几只!它们把小头伸出来,唱得那么温柔。它们和它们的爸爸妈妈不一样,连一根羽毛都没有。住在上面也好,住在下面也好,它们都要算是我们的好邻居。啊,生存是多么美好啊!”

住在上面和下面的那些小鸟——住在下面的当然只不过是映在水里的影子——都是麻雀。它们的爸爸和妈妈也都是麻雀。它们去年就把燕子的空窠占领了,在里面成家立业。

“那儿是鸭子的小宝宝在游泳吗?”那几只小麻雀一看到水上浮着的羽毛,就这样问。

“你们要问问题,就应该问得聪明一点!”麻雀妈妈说。”你们没有看到那是羽毛吗?那是活的衣服呀,像我穿的和你们不久就要穿的衣服一样,不过我们的可要漂亮得多!我倒很想把它们搬到我们窠里来,因为它们能保暖。我也很想知道,什么东西把鸭儿吓成那个样子。水里面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它们决不至于怕我吧,虽然我对你们说‘叽’的时候,声音未免大了一点。那些傻头傻脑的玫瑰花应该知道,不过它们什么也不懂。它们只是互相呆望,发出一点香气罢了。对于这类邻居我真感到腻烦了。”

“请听听上面那些可爱的小鸟吧!”玫瑰花说。“它们也想学着唱唱歌。当然它们还不会唱,但是它们不久就会的。那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情!有这样快乐的邻居真是有趣得很!”

这时有两匹马儿飞奔过来了,它们是未喝水的。有一匹马上骑着一个农家孩子。他把所有的衣服都脱掉了,只戴了那顶又大又宽的黑帽子。这孩子吹着口哨,像一只小乌儿一样。他一直骑到池子最深的地方。当他走过玫瑰花丛的时候,他摘下一朵玫瑰,把它插在自己的帽子上。他以为自己打扮得很漂亮,就骑着马走了。其余的玫瑰花目送着它们的妹妹,同时相互问着:“它会旅行到什么地方去呢?”但是它们回答不出来。

“我很想到外面的世界里去见见世面,”这朵玫瑰对那朵玫瑰说。”不过住在我们自己家里的绿叶子中间也是很愉快的。白天有温暖的太阳照着、夜里有更美丽的天空!

我以了望它上面的那些小洞!”

玫瑰花们所谓的小洞就是星星,因为玫瑰只能想像到这一点。

“我们使得这房子周围的一切都活跃起来了!”麻雀妈妈说。“人们常说:‘燕子察带来运气’,所以大家也愿意我们在这儿住。不过请看那儿的一些邻居!这么一堆爬上墙来的玫瑰花丛,只能把这地方弄得发潮。我想它们会被移走,好叫这儿能种些麦子。

玫瑰花只不过给人看看,闻闻罢了,最多也不过是插在帽子上。我听我的母亲说过,它们每年凋谢一次。农家妇人把它们用盐保藏起来,于是它们就得到一个我既念不出、也不愿意念出的法国名儿。然后它们就被扔进火里,好叫它们发出一点好闻的气味来。你们看,那就是它们的事业。它们只是为人家的眼睛和鼻子活着。现在你们懂得了!”

当黄昏到来、蚊蚋在映着晚霞的温暖空气中跳着好的时候,夜莺就飞来对玫瑰花唱着歌,说:“美”就像这个世界的太阳光一样,是永远不变的。玫魂花儿都以为夜莺是在歌唱自己。它们听到这歌都感到非常愉快。它们甚至幻想,那些小麻雀也可能会变成夜莺。

“我完全能听懂那只鸟儿的歌,”小麻雀说。“只是有一个字我听不懂。‘美’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麻雀妈妈回答说。“那不过是一种表面的东西罢了。在那儿的一个公馆里,鸽子都有它们自己的房子,院子里每天有人撒许多小麦和豌豆粒给它们吃。我亲自跟它们一同吃过饭,而且我还要再去。你只须告诉我你跟什么人来往,我就可以说出你是什么人。那公馆里还住着两只雀子。它们的颈项是绿的,头上还长着一个冠子。它们能把尾巴展开来,像一个巨大的轮子一样。它们显出种.种不同的颜色,弄得你的眼睛都要发昏。它们的名字叫做孔雀,它们就是所谓‘美’。人们只须把它们的毛扯些下来,那么它们跟我们也就没有什么两样了。要不是它们长得么大的话,我自己就可以拔掉它们的毛的。”

“我要拔掉它们的毛!”最小的那个麻雀说,它连毛还没有长出来。

在那个农舍里面住着一对年轻人。他们彼此的感情非常好,他们非常勤俭和活泼,他们家显得非常可爱。在礼拜天的早晨,那个年轻的妻子走出来,摘了一大把最美丽的玫瑰花,放在一个玻璃杯里,然后把这杯子放在碗柜上。

“现在我可以知道这是礼拜天了!”丈夫说,同时把他甜蜜的小妻子吻了一下。于是他们坐下来,两人紧紧地握着手,读着一本《圣诗集》。太阳从窗子里射进来照在那些新鲜的玫瑰花上,照在这对年轻人的脸上。

“这样子真叫我感到讨厌!”麻雀妈妈说,因为它从窠里可以直接望到这房间里的东西。所以它就飞走了。

第二个礼拜天又是这样,那个玻璃杯里每个礼拜天都插上了新鲜的玫瑰花,而玫瑰花丛又老是开得那样的美丽。

那些小麻雀现在长好羽毛了,它们想要向外飞,不过妈妈说:“不准你们动!”于是它们只好不动了。麻雀妈妈独自个儿飞走了。但是,不知怎的,它忽然被树枝上一个圈套绊住了,那是小孩子用马尾做的。这圈套牢牢地缠住它的双腿。啊,缠得才紧呢,简直要把它的腿割断似的。这真叫人痛心!这真叫人害怕!孩子们跑过来,把这鸟儿捉住,而且把它捏得很紧,紧到残酷的程度。

“这原来不过是一只麻雀!”他们说,但是并不放走它,却把它带到家里来。它每叫一声,他们就在它的嘴上打一下。

在那个农舍里有一个老头儿。他会做刮脸和洗手的肥皂——肥皂球或肥皂片。他是一个乐天的、随随便便的老家伙。当他看到那些孩子把这只灰麻雀带回来、同时听说他们并不喜欢它的时候。他就说:

“咱们把它美化一下,好吗?”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麻雀妈妈身上就冷了半截。

老头儿从一个装满了各色耀眼的东西的匣子里取出许多闪亮的金叶子来。他又叫孩子们去拿一个鸡蛋来。他把这麻雀涂了满身的蛋清,于是他把金叶子粘上去,这么一来,麻雀妈妈就算是镀金了。不过它并没有想到漂亮,它只是四肢发抖。这位肥皂专家从他的旧衣上拉下一片红布来,肥它剪成一个公鸡冠子的形状,然后把它贴在这鸟儿的头上。

“你们现在可以看到一只金鸟飞翔了!”老头儿说,于是把这只麻雀放走了。它在明朗的太阳光中赶快逃命,吓得要死。

嗨,它才耀眼哩!所有的麻雀,连那个大乌鸦——它已经不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了——看到它也不禁大惊失色起来,不过它们仍然在它的后面穷追,因为它们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怪鸟儿。

从什么地方飞来的?从什么地方飞来?乌鸦大声喊着。

“请停一下!请停一下!”许多麻雀一齐喊着。

但是那雀子却不愿意停下来。它怀着害怕和恐怖的心情,一口气飞回家来。它几乎坠到地上来了,追逐的鸟儿越集越多,大的小的都有,有些甚至紧紧逼到它身边来,要啄掉它的毛。

“看它呀!看它呀!”大家都喊。

“看它呀!看它呀!”当麻雀妈妈飞近它的窠时,那些小麻雀也喊。“这一定是一个小孔雀,它射出种.种不同的色彩,正象妈妈告诉我们的一样,简直把我们的眼睛都弄昏了。叽!这就是‘美’呀!”

它们开始用小嘴啄着这鸟儿,弄得它简直没有办法飞进窠里来。它吓得魂不附体,弄得连“叽”都说不出来,更谈不上说“我是你们的妈妈呀!”

别的雀子们都涌过来,把它的羽毛一根接着一根地啄得精光。最后麻雀妈妈全身流血,坠落到玫瑰花丛里去了。

“你这可怜的东西!”玫瑰花说:“请不要急吧。我们可以把你隐藏起来呀。请把你的头靠着我们吧。”

麻雀把翅膀张开了一下,接着马上就缩回去了,紧贴着身子。它在这些邻居们——这些美丽新鲜的玫瑰花旁边死了。

“叽!叽!”窠里的麻雀说。“妈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我们连影子都不知道!该不会是它玩了一个花样,叫我们自己去找出路吧?它留下这么一个房子给我们作为遗产!

不过当我们都成家的时候,究竟谁来继承它呢?”

“是的,等我有了妻子和小孩,把家庭扩大了的时候,你们想要跟我住在一起可不行啦,”最小的那只麻雀说。

“我的妻子和孩子将会比你的还要多!”另一只说。

“但是我是长子呀!”第三只说。

它们吵起来了,用翅膀打,用嘴啄着,于是,“拍!”的一声,它们一个跟着一个地从窠里滚出来了。它们躺在地上,气得不可开支。它们把头偏向一边,同时眨着朝上的那个眼睛——这就是它们生气的表示。

它们能够飞一点儿了,又进一步练习了一阵子。最后,为了使它们今后在世界上碰头的时候可以彼此认得出来,它们一致同意到那时应该说:“叽!叽!”同时用左脚在地上扒三次。

那个仍然留在窠里的小麻雀,尽量摆出一副神气十足的架子,因为它现在成了这屋子的主人,不过它没有当家很久。在这天晚上,一股红色的火在窗玻璃里闪耀着,火焰从屋顶下燎出来,干草哗啦哗啦地烧起来,整个屋子都着火了,连这个小麻雀也在内。

不过别的麻雀都逃出来,保住了性命。

第二天早晨,当太阳又升起来的时候,一切东西显得非常新鲜,好像安静地睡了一觉似的。那个农舍什么也没有剩下了,只有几根烧焦的屋梁,靠着那根没有人管的烟囱。

浓厚的烟从废墟升上来,不过外边的玫瑰花丛仍然很鲜艳。,开得很茂盛,每一朵花,每一根枝条都映照在那平静的水里。

“咳,这座烧塌了的房子面前的玫瑰花开得多么美啊!”一位路过的人说。“这是一幅最美丽的小小画面,我要把它画下来!”

于是这人从衣袋里取出一本白纸本子,他拿起铅笔,因为他是一个画家。他画出这冒烟的废墟,烧焦的屋梁,倾斜的、几乎要坍下来的烟囱。不过最突出的是一丛盛开的玫瑰花。它的确非常美丽,这幅画完全是为它而画的。

这天的傍晚、原来在那儿出生的两个麻雀经过这儿”

“那房子到什么地方去了?”它们问。“那个窠到什么地方去了,叽!叽!什么都烧掉了,连我们那个强壮的老弟也被烧掉了!这就是它独占那个窠的结果,那些玫瑰花儿倒是安然地逃脱了——它们仍然立在那儿,满脸红润。它们当然不会为邻居的倒霉而难过的。我们不跟它们讲话。这地方真丑——这是我们的意见。”于是它们就飞走了。

当秋天来了的时候,有一天太阳照得非常灿烂,人们很可能以为这还是夏天。在一个公馆面前的一排大台阶下面有一个院子,它是干燥和清洁的。有一群鸽子在院子里散着步:黑色的,白色的和紫色的,它们都在太阳光里闪着光。年老的鸽子妈妈特别提高嗓子对它们的孩子说:

“要成群地站着!要成群地站着!”——只有这样才显得更好看。 “那些在我们中间跳来跳去的灰色小东西是什么,”一只眼睛里显出红绿二色的老鸽子问。

“它们是麻雀呀!——一种没有什么害处的动物。我们素来是以和善驰名的,所以我们还是让它们啄点我们的东西吃吧。它们不会跟我们讲话的,而且它们的脚扒得也满客气!”鸽子妈妈回答说。

是的,它们都会扒,它们会用左腿扒三下,还会说:“叽!”它们用这种办法可以认出它们是那个烧塌了的房子里一窠生出来的三只麻雀。

“这儿真叫人吃得痛快!”麻雀们说。

鸽子们只是跟自己的人在一起高视阔步地走来走去,而且只是谈论着它们自己的事情。

“你看到那个凸胸脯的鸽子吗?”一只麻雀对另一只麻雀说。“你看到它啄豌豆吃的那副样儿吗?它吃得太多了!而且老是挑最好的吃!咕噜!咕噜!你们看它的冠子秃得多厉害!一你看这个可爱又可气的东西!咕噜!咕噜!”

它们的眼睛都红起来,射出气愤的光芒。

“站成群呀!站成群呀!灰色的小东西!灰色的小东西!咕噜,咕噜!咕噜!”

鸽子的嘴巴就是这么不停地啰嗦着;一千年以后,它们还会这么啰嗦。

麻雀们大吃了一通,它们也听了许多话。是的,它们甚至还“站成群”,不过这对它们是不相称的。它们都吃饱了,所以就离开了鸽子,彼此还发表了对于鸽子的意见,然后就跳到花园的栅栏下面去。当它们发现花园门是开着的时候,有一只就跳进门栏里去。它因为吃得非常饱,所以胆子也就大了。“叽叽!”它说,“我敢这样做!”

“叽叽!”另一只说,”我也敢,而且还要超过你。”于是它就径直跳到人家的房间里去。

房间里没有人。第三只麻雀看到这情形,也飞进去,而且飞到顶里面去,同时说。

“要不就素性飞进去,要不就索性不进去!这是一个多么滑稽的‘人窠’!那上面挂的是什么东西?嗨,那是什么东西?”

麻雀看到自己面前有许多盛开的玫瑰,它们都倒映在水里,那烧焦了的屋梁斜倚着那随时都可以倒下来的烟囱。——乖乖,这是什么?它们怎么会跑到一个公馆里的房间里来了呢?

这三只麻雀想在烟囱和玫瑰花上飞过去,但是却碰到了一堵硬墙。这原来是一幅画,一幅美丽的巨画。它是画家根据他的速写完成的。

“叽叽!”这些麻雀说,“这没有什么!只不过看起来像真东西罢了。叽叽!这就是‘美’呀!你们能看出这是什么道理吗?我看不出什么道理!”

于是它们就飞走了,因为这时有几个人走进房间里来了。

许多岁月过去了。鸽子不知咕噜咕噜了多少次,且不提它们的啰嗦——这些脾气暴躁的东西!麻雀们在冬天挨过冻,在夏天里享受过舒服的日子。它们现在都订了婚,或者结了婚。它们都生了小宝宝。当然每一只麻雀总认为自己的孩子最漂亮,最聪明。这个孩子飞到东,那个孩子飞到西,当它们相遇的时候,便会一声“叽!”同时用左脚扒三下,彼此就认出来了。它们中间一只最老的麻雀现在是一个老姑娘,它既没有窠,也没有孩子。它非常想到一个大城市去看看,因此就飞到哥本哈根去。

那儿有一幢五光十色的大房子。它处在皇官和运河的近旁。河上有许多装载着苹果和陶器的船来往。房子的窗子都是下面宽,上面窄。麻雀朝里面看去,觉得每个房间像一朵郁金香,什么色彩和装饰都有,在这朵郁金香的中央有些雪白的人像,是用大理石雕的,但还有几座是用石膏塑的,不过在麻雀的眼中看来,它们都是一样的。屋顶上有一架铁车,上面还套着几匹铁马,由一个铁铸的胜利女神赶着。这原来是多瓦尔生博物馆。

“你看它是多么光彩,你看它是多么光彩!”麻雀老姑娘说。“这一定就是所谓‘美’了。叽叽!不过比孔雀要大一点!”

它还记得小时候它妈妈所知道的最美的东西是什么。于是它飞到院子里来。这儿也很美丽:墙上画着棕榈树和枝条;院子中央长着一个盛开的大玫瑰花丛——那开满了花朵的新鲜枝子在一个坟墓上面伸展开来。它飞进这花丛里去,因为里面有许多别的麻雀。

“叽叽!”接着它用左脚扒了三下土——这种敬礼它在过去的岁月中不知作过多少次,但是谁也不懂得,因为大家一分手,就不一定每天都可以碰到。现在这种敬礼不过成了一种习惯罢了。但是今天却有两个老麻雀和一个小麻雀回答一声:“叽叽!”同时用左脚扒了三下土。

“啊!日安!日安!”它们是老窠里的两只老麻雀和这个家族的一只小麻雀。“我们居然在这儿会面了!”它们说。“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可惜没有什么东西可吃。这就是‘美’呀!叽叽!”

许多人从两边的房间里走出来——那里面陈列着许多美丽的大理石像。他们走到坟墓旁边来。雕刻这些美丽的石像的那位艺术家就躺在这里。他们脸上现出欣悦的表情,站在多瓦尔生的墓旁。他们拾起落下的玫瑰花瓣,保存起来作为纪念。他们有的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有的来自强大的英国,有的来自德国和法国。他们之中有一位最美丽的太太摘下一朵玫瑰,藏在自己的怀里。

这些麻雀以为玫瑰花成了这地方的主人,以为这整个房子就是为玫瑰花而建筑的。

它们觉得这未免有点做得太过份。不过人类既然这样重视玫瑰花,它们当然也不甘落后。

“叽叽!”它们说,同时把尾巴在地上一扫,用一只眼睛对这些玫瑰花斜望一下。它们没有望多久马上就认出来了,这些花儿原来是它们的老邻居,事实上也没有错,这些玫瑰花的确是的。绘下这丛长在那间塌屋旁的玫瑰的画家,后来得到许可把玫瑰挖起来,送给这个博物馆的建筑师,因为比这更美丽的玫瑰花在任何地方都不容易找到,那位建筑师把这花栽在多瓦尔生的墓上。现在玫瑰在这儿开了。作为美的具体形象,它贡献出又红又香的花瓣,让人们带到遥远的国度里去,作为纪念。

“你们在这城里找到了一个位置吗?”麻雀们问。

这些玫瑰花都点点头,认出了灰色的邻居们。它们看到麻雀,觉得非常高兴。

“活着和开着花,碰到旧时的朋友,每天看到和善的面孔——这是多么幸福啊!这儿每天都好像是一个节日!”

“叽叽!”这些麻雀齐声说。“是的,它们的确是我们的老邻居,我们记得起它们在那个池塘旁边的原形。叽!它们真是发迹了!是的,有人一觉醒来就成了贵人。我们不懂,在它们那一大堆红颜色里有什么了不起的高贵的东西?咳,那上面就有一片枯萎的叶子——我们一眼就看得出来!”

于是它们把这叶子啄了一下,弄得落下来了。不过玫瑰树倒反而变得更新鲜,更绿了。玫瑰花儿在多瓦尔生的墓上的太阳光中芬芳地开着。它们的美跟他不朽的名字永远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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