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丁尚明散文推荐(2)
名家丁尚明散文推荐:春游黄河入海口
冬天这位冷酷的老者终于被时间的魔棒无情地撵走,随着它渐行渐远的沉重脚步,春姑娘却携一缕轻风步履轻盈地飘然而至!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其实唐后主的这句话,我早已烂熟于心,只是碍于平日里公务缠身,再加上手脚懒惰,似乎失去了外出游玩赏景的兴致。不知咋的,这天我竟心血来潮,驱车踏上了赶赴黄河入海口踏青春游的路。
天高云淡,日丽风轻。我披着仲春的朝阳,行驶在春风里。透过车窗,风儿轻拂我的脸颊,阳光撒在我的身上,那久违的身心愉悦、神清气爽,慢慢使我绷紧的神经松驰下来,平日里郁积在胸中的烦恼与忧愁,不快与苦痛,也渐渐地随风飘散。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便驶进了距家百里之外的黄河入海口。登上那高高的瞭望塔,果真领略到了古人那种“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的意境。我凝神贯注,凭栏远眺,只见滚滚黄河像一条摇头摆尾的黄龙,咆哮着汹涌而下。就在它奔腾入海的瞬间,原本湛蓝平静的海面,立时卷起层层波涛,波峰浪谷间,黄蓝叠加、泾渭分明,这简直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在我被大自然的神椽之笔所陶醉的同时,也深深被黄龙扑海的雄壮气势所震撼,然而,更令我叹为观止的,却是脚下这片神奇而年轻的大湿地!
滚滚黄河向东流,携泥裹沙入大海。由于年复一年的填海造陆,于是,这里渐渐衍生出一片占地15.3万公顷,亚洲最大、世界闻名的大湿地。大湿地的丰美水草,优良环境,成了无数珍禽异鸟、鱼鳖虾蟹繁衍栖息的天堂和乐园。据史料记载,这里有393种野生植物,800多种鱼类, 265种鸟禽,仅东方白鹤、金雕、白枕鹤、丹顶鹤,这些珍贵国家保护鸟类就有51种……遐想间,一群白鹭从我的上空掠过,这些历经千辛万苦,从遥远的南太平洋岛屿迁徙飞来的精灵,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纷纷以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在我眼前表演、炫耀起来。它们时而在天宇间盘旋翻飞,时而振翅俯冲,在茂密的芦苇丛中搅起一泓春水。这情景,不由让我想起了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如梦令》中的美妙绝句:“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在“惊起一滩鸥鹭”的湿地深处,我惊奇地发现了一片偌大的柽柳林。柽柳树一棵挨着一棵,一棵挽着一棵,既像一对对热恋的情人在抵偎,又像一双双年迈的伴侣手牵手。这种黄河口地区独有的落叶灌木,虽然没有杨柳的挺拔与高耸,没有垂柳的俊秀与飘逸,但它那矮小的身体却格外的健壮,密密匝匝的枝干如铮铮铁骨,无不张扬着旺盛的生命力。她把根深深扎进贫瘠的泥地里,经年累月地忍受着寂寞与孤独,毫无怨言地吮吸着苦涩的盐碱水,她不为狂风恶浪低头,不为严寒冰雹弯腰,始终以自己的姿态拓展着自己的年轮,始终以自己的方式见证着沧桑变迁。正是她这种威武不屈、坚韧不拔的性格,古往今来,引得多少文人骚客为之吟诗作赋、浓墨重彩。唐代大诗人李欣津津乐道:“爱君双柽一树奇,千叶齐生万叶垂......攒青蓄翠阴满屋,紫穗红英曾断目”,白居易对她更是赞美有加:“有木名水怪,远望青童童。根株非劲梃,柯叶多蒙茏。彩翠色如柏,鳞皴皮似松。为同松柏类,得到嘉树中。枝弱不胜雪,势高常惧风。雪压低还举,风吹西复东。柔芳甚杨柳,早落先梧桐。惟有一堪赏,中心无蠹虫。”......
而今,在春姑娘的轻声呼唤下,柽柳林已争相脱去了严冬强加给她们的灰褐外衣,光秃秃的树干抽出了鲜红柔软的枝条,纤细修长的枝条上缀满了粉嫩碧绿的芽苞。微风吹来,枝条儿随风摇曳,恰似少女飘动的裙袂,又像少女婀娜的舞姿……我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看长河日出,我豪情万丈;观黄龙扑海,我宠辱不惊;望蓝天碧野,我心旷神怡……这分明是一首流动的诗,一幅凝固的画。黄河口的春天哟,让我的心儿醉了! 美丽的大湿地哟,令我为之倾倒!
我依依不舍地走下暸望塔,又沿着凹凸不平、弯弯曲曲的油田生产路一路向西,不觉间竟驶进了一片幽深浩瀚的刺槐林带。这片刺槐林带绵延上百里,据说是我国华东地区最大的人工刺槐林,她就像一道天然屏障,罗织在河海相拥的臂弯里,为黄河口遮挡着肆虐的风沙,岁月的雪雨。如今,这片刺槐林不仅成为大湿地的独特景观,还因为这里盛产带有河海气息的槐花蜜而声名远播。每年槐花飘香的时节,天南海北的放蜂人便蜂涌而至。百花争妍,紫姹嫣红,蜂舞鸟鸣,蛱蝶蹁跹,茫茫林带简直成了一个令人垂涎、趋之若骛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在小蜜蜂和放蜂人的辛勤劳作下,那醇香绵甜的槐花蜜,便源源不断地流向四面八方。
眼下正值仲春,尽管离槐花盛开还有一段时日,但槐林间、沟壑旁,早已扎起了一座座山丘似的帐篷,帐篷旁错落有致地码放着一排排蜂箱。记得,英年早逝的散文家苇岸在他的散文名篇《放蜂人》中这样写道:“放蜂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每天与造物中最可爱的生灵在一起,一生居住在花丛附近。放蜂人也是世界上孤单的人,他带着他的蜂群,远离人震,把自然瑰美的精华,源源输送给人间。”怀着好奇与谜惑,我决计走近那些来自异乡的放蜂人,于是,在路边的一处帐篷前我停了下来。
这处帐篷的主人是一对来自大巴山深处的中年夫妇,男主人姓韩,他头上包一块辨不清颜色的头巾,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像一个花甲老人。他那沟壑纵横、粗糙黝黑的脸膛,写满岁月的沧桑与生活的无奈。几句寒暄之后,我和老韩攀谈起来。“蜜蜂的一生很短暂,一般存活两个来月,有的不足20天。也许因为它生命短暂,才一个劲儿地采花酿蜜,也许因为它不停地拚命劳作,最终才体力耗尽结束性命。”说这话时老韩显得有些伤感,停顿稍顷,他咂巴下嘴感慨地说,其实,放蜂人某种程度上很像蜜蜂,跟随着季节的节拍,追逐着花儿脚步,漫无目的地来回迁徙,哪里有蜜源哪里就是他们的家,一年四季几乎都是在旅途劳顿中度过。“在别人眼里,放蜂人也许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远离尘世纷争,走南闯北,天天与大自然为伴,听高山流水,闻鸟语花香,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放蜂人的辛苦哟!”老韩扯着浓重的川南口音,憨厚地摇了摇头。
这时,帐篷里传出一阵揪心的咳嗽声,老韩立马起身钻了进去。大约半支烟的工夫,老韩走了出来,满脸欠疚地对我说:“对不住,她是个病号”。原来,老韩的妻子是一个病人。三年前,老韩的妻子因患脑血栓落下了半身不遂,虽多方救治病情一直没有根治。老韩上有八旬的父母,下有一双上学的儿女,蜜蜂是全家的唯一指望,为了维持生计,养了几十年蜜蜂的老韩,注定要不停地四处游荡放蜂。为能及时照料妻子,老韩只好把她带在身边。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老韩带着他的病妻和上百个蜂箱,游荡在大江南北的高山群岭之间,行走在黄河两岸的原野阡陌之上。每到一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扎起帐篷安顿好妻子,然后再支起锅灶,取水做饭。老韩知足地说:每天看着蜂儿归巢,心里就特实成。每天忙完活儿钻进帐篷,看着妻子安静地睡去,心里就比吃了刚刚酿制的蜜还甜,就觉得有个家真好!
不觉间,已是暮色苍茫、夕阳西照的黄昏,整个黄河口大湿地笼罩在了落日的余辉里。我伫立在老韩的帐篷外,凝望着水天一色、神奇迷人的大湿地,久久不忍离去……
名家丁尚明散文推荐:站在北国的雪野上
时间的脚步总是太快,人们还没从那草木葳蕤、瓜果飘香的季节里回过神来,仅是几场秋风冬雨,便把那春的浮华,夏的热烈,秋的凝重,撵得无影无踪了。
踩着节令的鼓点,冬天如期而至。自然,度过漫长孕育期的雪儿,终抵不住冬的诱惑,依依作别苍穹的子宫。漫天雪花,身披一袭白纱,在风吹奏的合欢曲里,婀娜摇曳,蝶舞翩跹。此时的雪花,多像一位笑靥盈盈、粉面含羞的新娘,正飘飘洒洒地飞向人间。
这里是沃野千里的华北平原,这里是山河壮美的北国大地!
刚刚跨进冬的门槛,阡陌纵横之间已是银装素裹、冰清玉洁的世界。原本枝叶茂密的乔树灌木,竟被冰霜点缀成晶莹剔透的玉树琼枝,那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枝杈,犹如麋鹿疯长的犄角,又像古人征战的长戟,更似希腊复仇女神高擎的火把。
积雪覆盖的北国原野,显得幽深而高远,舒缓而开阔,肃穆而静谧。伫立雪野,任冷硬的风从我的发间嗖嗖穿过,那天地相吻的远方,如钩似剪的地平线,齐刷刷地裁出一个偌大的轮廓。轮廓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到更远的地方,只见清澈明净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虚静恬淡,禅意空灵,我顿感整个人儿也通体透明起来,仿佛胸间也似乎雪花飘舞起来。心地如雪洁,思绪似水静,那些积郁腹腔的惆怅与哀愁,也一古脑儿地冰消雪融、随风飘散了!
雪后初霁,沉睡了数天的太阳终于苏醒过来。她悄悄地爬到穹顶,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大地,贼大溜圆的眼睛里放射出温润柔和的光芒。很快,茫茫雪野流光溢彩、遍地泻银,空气也弥漫起久违的柔情与惬意。这时侯,天空是静的,雪野也是静的,经年辛劳的北国大地,在催生了万物,孕育了生命,眼瞅着人们收割了庄稼,将打下的五谷颗粒归仓后,就着这难得的清静,躺在那里酣酣地睡去。她是应该好好地歇息一番,是应该好好地调整一下疲惫的身躯,只待下一个季节的到来,只待肩负起新的使命扬帆启航。
卸去了盛装,洗尽了铅华,只有冰雪作伴的北国大地,的确没有了往日的水韵山风。它的树木是光秃的,河流是凝固的,就连吹来的风也是硬冷刺骨的……置身雪野,我不由得想起了元散曲作家马致远的小令《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尽管眼下秋逝冬至,雪野里不会有古人浸洇尺素的凄苦与哀愁,更不见那个身骑瘦马、浪迹天涯的“断肠人”的背影,但诗人酝造的那种单调、悲怆的氛围却真的有几分相似。
蓦地,这臆念转瞬即逝,脑际中古人那凄美的诗篇很快被另一幅画面所代替: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坦露着丰腴雪白胸脯,静静地侧卧床畔,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给襁褓中的婴儿喂输着乳汁……这温馨舒心的画面久久挥之不去,它几乎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我似有所悟,这冰雪覆盖的,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华夏儿女的北国沃野,不正是这样一位伟大慈祥、大爱无私的母亲吗?
雪野里遍布着很多高高矮矮的树,高的是杨柳、白杨、刺槐之类的木材树,矮的则是桃李、苹果、杏子之类的水果树。这一片片一丛丛人们常见的阔叶乔木,拂去了浮华,褪尽了曾经的绿罗青衣、七彩锦绣后,只作为树的形象屹立在雪野之上。那皴裂粗糙的躯干,握挟着黑瘪干瘦的枝蔓,在猎猎风中不知疲倦地摇来荡去。无论天寒地冻、风暴雨骤,它们没有折腰低头,始终迎着狂吼的风,向空中发出响彻云天的呐喊。这雄壮有力的呼号,是它们对北国大地发出的铮铮誓言,是它们对北国大地的深情礼赞。是的,作为北国的树,既然迎来冬天,就应当做顶天立地的强者,绝不能被冷酷、严寒所吓倒,绝不能停止年轮伸展的脚步,纵使遇到再大的困难和挫折,也要勇敢地和脚下的大地站在一起,把根深深地扎进北国的冻土层里。
站在雪野,只有在冬天才能清晰地看到,高高的树枝间散布着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鹊巢。这些由残叶枯枝筑就的鹊巢,任凭风吹雨打,依然安之若素,为鹊儿默默地遮避着风寒。扪心自问,平日里有谁会在意这些杂乱、卑微的鹊巢?又有谁会在意这些鹊巢是怎样筑就?可就是这谁也不在意的鹊巢,却稳坐在直插云天的枯枝间,任凭风狂雨暴、泰山压顶,依旧岿然不动。是什么给予这种坚不可摧的力量呢?
一阵嘁嘁喳喳的鹊声,将我从沉思中唤醒。抬眼望,只见几只鹊儿时而攀附树梢登高望远,时而翕动着长长的羽翼,俯冲到远处的雪野里。看着这些在雪野中艰难觅食的鹊儿,我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与苦痛。这些土生土长的北国鹊儿,的确没有天鹅、仙鹤、鹳类高大威猛的躯体,没有令人艳羡的华丽羽毛,但那些拥有同一个名字,看上去高大威猛的侯鸟,刚一嗅到冬的气息,便拚命地逃向遥远的南方。唯有这小小的鹊儿,即使忍饥受冻,也不别离家园,即使“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也甘愿默默地守护着脚下的土地!
这就是北国大地上生长的树,这就是北国天空下翱翔的鸟。它们就是北国的芸芸众生的化身,纯朴善良,坚贞忠诚,知恩图报。为了理想和信念,为了真理和正义,那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有树的陪伴,有鹊的欢唱,浩瀚无垠的北国雪野不会感到寂寞!
细想,看似单调、凄凉的北国雪野,同样张显着生机与活力。那大片大片一望无际、只生长于北国大地的麦苗,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越发得葱郁水灵。这青青苗儿,多像饥荒年代盼着过年的孩童,只要过年,越是天寒地冻,大雪飘飘,越是手舞足蹈、兴奋不己。
天地有感应,万物皆化生。这麦苗儿是有灵气的。它之所以匍匐于雪野,贪婪地吮吸着大地的营养,是在为将来积蓄着足够的能量。只有这样,根系才会粗壮,叶儿才会增厚。也才会更好地分蘖、拔节、抽穗,最终把雪一样白的面粉馈赠给人类。
人间有味是清欢,岁月蹉跎终轮回。《老子》云:躁胜寒, 静则热, 清静为天下正。站在北国的雪野上,迎着暖暖的冬阳,只要穿过漫漫冬季,前方必然是一片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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