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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为主题的原创随笔:绵绵不尽故乡情

凤婷分享

  编者按:回味着故乡的点滴,追寻着儿时的足迹,抖擞一下身子,我们仿佛又回到了追梦的童年。

  近日回乡下去,见得村长摸摸那块挂了几十年的村委会牌子,泪眼晶莹地对我说:“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啊,咱们村就会自然消亡的。”

  村长,儿时的玩伴,如今的古稀老人。眼里的泪水,是惋惜,是哀痛,是眷恋,是高兴,都不是,又都是。说不清的五味杂陈。

  我的心也随之沉入深井,又升向天空。寂静的深夜,泪花模糊了双眼,梦境中故乡的一幕幕图影浮现眼前:

  儿时的骄傲

  “你爹什么时候来接你到城里去享福啊!”婶子大娘们问我,羡慕的表情让我迷惑。

  我去问娘,娘说:“快了,快了。”笑脸上挂着幸福,声音里透着企盼。

  我茫然,城里啥样?全然不知,最远就是去过前村的姥姥家。

  姥姥告诉我:“你爹参加了八路军,解放时随着大军进了天津,那是个很远很远的大城市,城里人享福。”

  从那一刻,爹成了我的骄傲。

  城里啥样?我望着远处的县城,做着属于我的幸福梦。

  上学

  爹还没来,我就到了上学的年龄。娘缝的书包,爷爷做的小板凳,成了我的伴侣。

  四个年级,20来个孩子,挤在一间昏暗的教室里,阴天,看不清黑板上的字;雨天,看不到老师的面容;夏天,蚊子苍蝇飞来飞去;冬天,风裹着雪钻进门缝。

  我全然不顾,像一块海绵,尽情地吸允着书上的露珠,更忘情地想着城里学校的模样。

  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人们有了钱,都把孩子送到了县城去上学,我们村的小学才解散。我曾经调查过,就是从这所小学里,走出了16位大学生。

  天边的红灯笼

  西天的红霞和那个从霞光里流出来的红灯笼,是村民们收工的钟声。无论是在田间地头割草,还是在街上场里玩耍,或是在村边水坑里嬉戏,只要看到那盏瞬间就会掉入茫茫天际的红灯笼,我们就赶紧往家跑。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总算有了盼头。

  喝上一碗香喷喷的玉米粥,吃上一个黄橙橙的大饼子,然后是坐在院里数夜空中的星星,再然后爬上热热的火炕,钻进暖暖的被窝,眯着双眼听昏暗的油灯下娘纳鞋底的嗤嗤声。我猜着,这双是我的?爷爷的?奶奶的?叔叔的?或者是爹的?针针线线透着娘的一片情。忽然,娘的身影抖了一下,嗤嗤声停了,娘把手放在嘴边吸允,我的心一阵痛。

  迷迷糊糊在梦中,我进了城。

  快乐的时光

  爹和娘看出了我的心思,也怕城里太乱,特别是寒暑假让他们最不放心,恰巧叔叔考上了天津的大学,于是寒暑假就成了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又可以看着夕阳在万丈霞光中坠落;又可以和昔日的伙伴玩耍;又可以跑到瓜地里摘下两个熟透了的香瓜扔进井里,第二天再捞出来吃;又可以在枣子半红不红的时候爬上我家的那几棵枣树,捡最红的枣子塞进嘴里……昔日的一切美好又笼罩在我身上,滋润着我的心灵。

  我最喜欢做的事是夏天背着粪筐去割草,那骄阳的灼烤,玉米地里蒸笼般的闷热,找到一片草的喜悦,汗水浸透衣衫的难耐,玉米叶子拉在身上的疼痛,把草交到生产队拿到记录着斤数的字条的快乐,按字条上的斤数折合成工分记入爷爷工分本时的幸福,都成了我的日记和作文内容,也成了我向同学们吹嘘的资本。

  寒假没有草割了,只能到处疯跑着玩,看新媳妇就成了我们这些孩子最喜欢的事情。腊月农闲,是娶亲的最好时节。婚礼一结束,新娘子就成了孩子们追逐的对象,大孩子用从小说里看来的淫言秽语挑逗着新娘,小孩子半懂不懂地嘻哈起哄,甚至偷偷在新娘子身上摸一把,直到主家拿出香烟和糖果把我们打发走……。老家的风俗,无论逗媳妇的人们怎么疯闹,新娘子都不能急,否则会成为人们的笑柄。

  说到寒暑假的快乐不得不说说二哥,大伯家的二哥比我大两岁,家人们都说我是他的尾巴,无论是干活还是跑着玩,他都带着我。

  整个学生时代,我就是这样来往于城市与农村之间,特别是到了城里就说城里话,回到老家又变回故乡音。“这孩子,没忘根。”是乡亲们对我最大的褒奖。

  难忘的饺子

  我一生吃了无数次饺子,只有那一次终生不忘。那是大饥荒的年代,大年初二,我去给姥姥、姥爷拜年。姥姥跟我亲热过后,拿着一个碗走出了家门,不一会儿端来了半碗白面。“咱们吃饺子。”喜悦里伴着心酸。

  望着那碗热腾腾的白面饺子和灶台上那碗昨天剩下的山芋面蒸饺,我明白了一切,眼泪夺眶而出。“姥姥,你们过得很苦。”

  “灾荒,没办法,咬咬牙总会过去的。”看看我那稚嫩的小脸,姥姥又觉得应该告诉我点什么,换了种口气说:“比起解放前的日子来强多了。不打仗了,小日本子也被赶跑了,生活安定了。”说着眼里又涌出了泪水。

  我知道是“小日本子”几个字又捅到了她的伤心处。娘也是一提到“小日本子”就恨得咬牙切齿,她的两个堂弟都死在了日本鬼子的屠刀下。

  我赶紧把白面饺子推给姥姥,去抢那碗山芋面蒸饺,我说:“我没吃过,想尝尝鲜。”

  姥姥说对了,“咬咬牙总会过去的。”

  我挣了200工分

  那一年的秋天,停课闹革命一年多了,没有复课的迹象。爹说:“回老家呆些日子吧!免得在城里惹事。”

  生产队长说:“你都18岁了,大人了,下地干活吧!我给你记工分。”

  我兴奋地一夜没有合眼。先是拉着小车往地里送粪,后又收拾玉米茬子,再后拔棉花秸,最后刨山芋。这一秋我挣了200工分,它成了我一生的炫耀。

  二哥还是我最亲的伴,手把手地教我干活。最累的是刨山芋,对准山芋秧,先用小劲,左边一镐,右边一镐,然后高高举起镐头,使劲从右边兜下去,一翘镐头,一兜山芋就全出来了。这活既有技术,更要有力气,特别是腰劲,不一会儿我就气喘吁吁了。每一次,人们都到了地头休息,我才刚刚刨到一半,二哥总会放弃休息,回过头来接我。打对头后,二哥说:“干不了就歇了吧!你是在城里享福的人,受不了农村的苦。”他的声音里有关爱,也有羡慕。

  五棵枣树

  记得那次回家,我看到粗细不一的五棵枣树干静静地躺在大门洞里,树身上清晰可见的刀痕向人们诉说着自己的不幸。

  我奇怪地问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爷爷悲愤地告诉我:“说是资本主义尾巴,给割了。”说完,那早就看透世事的老眼里竟滴下了泪水。

  我静静地注视着爷爷的表情,回忆着我爬上树吃枣的情景,每年我都会吃得跑肚拉稀才住手,这回……

  爷爷也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这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树啊!困难时期一斤枣可以换好几斤粮票呢,它还可以换回我一年的油盐钱啊!”几声叹息过后,用袄袖擦去眼泪,满脸的皱纹里写着对现实的疑虑。

  我注视着爷爷,默默无语。

  落叶归根

  转瞬,我退休了。爹和娘也老了,病了,走了。临终,他们说:“想家”。我也想家。二哥说:“村里早就进行了殡葬制度改革,把骨灰盒放在一个小水泥棺材里,然后深埋在村里的公墓,上边不留坟头,还可以种庄稼。”多好的殡葬方法啊!即可实现老人落叶归根的念想,又不与活人争地盘。我把爹和娘葬在了老家。二哥指着脚下那片绿油油的麦地笑着对我说:“第一行是咱爷爷奶奶,第二行是我们的父辈,第三行是我们这一辈的地界儿。你爹娘的下边是你的地方,我在你的东边。”

  那天,我突发感慨,改动了贺知章的《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死后回,乡音无改骨为灰。

  亲人相见不谋面,泪请亡魂故里归。

  从此,每年清明节,我都要回家扫墓,踏青。同时也探视着自己的归宿。

  绵绵不尽的乡愁,化作了我一腔惆怅。 回味着故乡的点滴,追寻着儿时的足迹,抖擞一下身子,仿佛我又回到了追梦的童年。

  作者:赵庆刚

  公众号:东方散文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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