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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光阴的故事的作文:早就开始回忆

晓琼分享

  如果说开始喜欢回忆是年老的标志,那么自己早就进入了王开岭定义的“心灵黄昏”。开始不由自主给小周讲“我小时候”的故事,过去的时光是流沙,一脚踏进去,身不由己下沉,心甘情愿沉醉。

  我小时候,孩子们都是自己走着去上学的。

  学校在村子的西北角,前不靠村后不着店儿,周围都是农田,没有围墙。高大的树木围起的一圈稍微平整的泥地,就是操场了,一年四季是名副其实的“草场”。初雪消融的早春,大家凑在一起,手搭着肩,脚尖儿向里围成一圈,“嗬吆嗬吆”轻轻踩着冻地,不大会儿,有浅浅的水汪出来,被踩的地方晃悠悠的,变得松软、黑亮。换处地儿,继续。冻得发白的操场上,变得深深浅浅。不久,嫩生生的草芽儿探出来。

  老学究一样的语文老师踱着方步,讲“草色遥看近却无”,唾沫星子四溅,可一屋子兀楞楞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不懂、不懂,有就是有,怎么近却无?”情急之下,四处张望,手往操场指去:偌,那不就是“草色遥看近却无”嘛!一个个鸭子样伸长脖子:阳光中,树影婆娑下,是鹅黄色,还是浅绿色?一片毛茸茸,像操场新长出的羽毛。

  “都走近了去看看。”老师头一撇。

  出笼的小鸟样,呼啦啦直奔操场,其实也就几步远,走也是很快的,可偏偏奔跳着呼啸而去。

  哎呀,真的看起来没有在教室里看到的多呢?

  古时候的人和我们看到的是一样的啊!写得真好啊!

  诗人太厉害了!他怎么想到的?

  老师背着手站在我们身后,慢悠悠地接着“如果像诗人那样认真观察、思考,多背诵,你们也能写出来的。”他看着眼前蹲在地上的孩子们,一向严厉的脸上现出柔和的神色:来,再一起背背这首诗。

  朗朗的背诗声和着春风掠过林梢的沙沙声,林间光影交错中,多少年过去了,我恍惚还是操场边的那个小小孩童,懵懵懂懂间,从一扇开了缝儿的门间窥见到另一个奇妙的世界。

  仿佛一夜间,草儿疯长起来。雨水多了,平地上隆起细细的小丘,这儿一堆,哪儿一堆。大人说:地下的虫子知道春天来了,醒了。课间,大家都涌向操场,找寻最细嫩的草茎,用来“吊白蝈蝈”,一直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也许是“白姑姑”?反正是一种很小的白得近乎透明的虫儿,会用小小的足攀住草叶从洞里爬出来。

  “吊白姑姑”是很有门道的,得凑到那圆圆的一个小洞眼边,一只手将草慢慢地小心地伸进去,另一只手轻轻拍打洞旁的地儿,嘴里还得轻声唱歌:白姑姑,白姑姑,不要你的盐,不要你的谷,只要你来陪陪我。大概是这么唱的吧?小孩子口口相传的歌谣,不晓得到底怎么唱。

  一操场撅起的圆屁股,一颗颗黑脑袋,虔诚地唱着莫名的歌儿。我从来没有成功过,不时有人吹嘘自己吊上来一只,想看看时,就神秘地称“放走了”。一时,草们遭了秧,无奈地晃动着身子,使劲长。嫩草长成了老草,猪也懒得吃,就没人再冲它们下手。

  埋怨下课时间太短,怀疑总趴在墙上那只老鳖样的铃太老了,失灵了,弄错了上课下课顺序。它刺耳的“的铃”声一连串响起,那就是一根绳索,不管你在草地里,还是树林间,立马被套着脖子往教室里拽。

  好玩儿的实在太多啊!撒脚丫子满地跑,没人管你会摔还是会撞。野花遍地是,乐意编花环就编花环,乐意摘几朵就摘几朵。比赛爬树,老师在一边当裁判喊加油。玩跳格、沙包、橡皮筋、打舞跳、抓羊骨头……谁最会玩儿,谁就是大王。

  放学路上,东村的跟着西村的往家走,玩够了,再返回自己的家。没人接,没人找。学校像荒野里的一棵树,孩子们小鸟似的,自己四处的飞,到时就回来了。一路上,遇上大爷大妈,得隔着老远就喊,不然妈马上会知道“今儿没叫谁谁”,然后是一长串“叫人不折本,舌头打个滚”的谚语,直说得你招认“下回不了。”乡下就这么大,你打个嗝,恨不得全村儿都晓得你吃什么了。

  大人们从来不用担心孩子的安全,我怀疑他们心里从来没有考虑过此类问题,一村子的眼睛看着呢。蹲在路边抓蚂蚁久一点,房子里的人会问你:这么晚了,快回家啊!你妈要喊了。你站起来,离开,偷偷回头,他还一直看着你走的方向,冲你挥挥手,喊着:快回啊!

  一路遇上的,都好像认识你,一再说:很晚了,不要在外面了,快回家。不时有人从厨房里吆喝:到我家吃饭啊?鼓点一样催着人加快脚步。很短的路,硬是七里八歪,拐到梅家,看看她姐姐从江南捎回的稀奇玩意儿,恋恋不舍地放下,又往海霞家走。她妈见我,总夸张地上下打量:这孩子,多齐整!多干净!这么浅的衣服,穿了一天都不脏!要我家海霞有你一半就好啦!

  听得人心里乐开了一朵花,面上还不动声色害羞着。终于直奔家去,落日的余晖将小小的身影拉得细长,散乱的发像一朵野生的向日葵。人家屋顶上,炊烟笔直地升向深蓝的天外,又渐渐扭动着消散。月亮挂在天上,浅浅的一抹。很静,很静。

  其实过去也并未有多久,20年的光阴,却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隔世之感。

  小时候的学校成了一家工厂的仓库,周围的农田说是卖给浙江的一个老板,用来种草,每次用卡车装走无数卷成卷儿的草皮。妈说,这地再不能种庄稼了,不肥。家家筑起高大的围墙,各式的大门气派得很,要进入得扒着铁栏杆喊人。笔直的水泥大道泛着灰白色的冷光,通向各户人家。

  散发着花香、缠满欢笑的上学小路,满脸笑意的熟悉的乡人们……好似眨眼间,想回味的已消失,甚至来不及告别,记忆里的场景就成了收藏,每个归来的游子成了陌生人。

  我也给孩子讲诗,我们大声朗读诗词时,心里知道,诗歌里那些美丽的乡土和风物,那些引发人类美好想象的意境,将永远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我想要像我的老师那样随手一指,那就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场景,早就切换成电脑画面和视频。

  19世纪的狄更斯在《双城记》开头写:“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只会的念头,那是愚昧的念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我一直以为他说的是他的时代。

  刘慈欣的《三体》中,三体人降临地球前的一段时间,被称为“黄金时代”,那时地球人认为“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最好的,最坏的,都是我们的时代。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诗酒趁年华。


  【本文作者:陈燕。(微信公众号:陈大的午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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